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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載青樓籠,花魁她逃了 第18章

蘇檀在屋裡靜靜休養五六日,傷勢已然好轉。

雖然人悶在屋子裡,思緒卻活泛得很,從婢子們口中大致已經瞭解侯府的人口關係。

老侯爺和老夫人膝下育有三子。

沈修妄的父親是長子,在世時建樹頗多,堪為頂梁柱。

二叔資質平庸,碌碌無為,膝下有四個女兒。

年前他又接連納了兩房年輕貌美的妾室,隻為再拚一個兒子。

三叔身子不好,湯藥當飯吃,娶妻後更是常年纏綿病榻。

如今三房同居一府,沈修妄雖為子侄,卻比兩位叔叔實權更大。

老侯爺自長子離世後便投身於城外佛寺,一心遁入空門。

家中大小掌事自然由老夫人和長媳崔氏做主。

再說崔氏誕育一子一女,嫡女沈傾意嫁給杜國公世子已有**載。

嫡子沈修妄龍章鳳姿,不僅保住沈府滿門榮耀,如今更添繁花。

已故沈父唯有一房妾室,便是何姨娘。

她自知出身不高,性子軟弱無爭,這些年倒也相安無事。

相較於二房院中鶯燕成群,爭風吃醋。

三房院中藥氣熏天,病病歪歪。

長房算是風頭無兩。

有得意兒女傍身,崔氏在兩位妯娌麵前,臉上有光,骨子裡更傲氣十足。

論說如今府中頂頂要緊的事,便是沈修妄的婚事。

所以府中現有三位客居的表小姐,皆是為正妻之位而來。

蘇檀的突然出現,無疑是往她們眼中紮進一根刺。

豪擲萬金,**一度,贖身入府。

隨便一樁都夠她喝一壺的。

這番分析下來,闔府上下應當冇幾個瞧她順眼的人。

坐在廊下的杌凳,蘇檀仰頭看向頭頂四四方方的天。

輕歎一口氣。

想來各方的下馬威就在不久之後了。

“念棠,你怎麼坐在此處發呆?”

容貌清秀的小廝捧著硃紅木匣從院外走進來,輕手輕腳躥到她麵前。

蘇檀嚇一跳,定睛看向他:“展茗,你走路怎的冇聲兒?”

和自家公子一模一樣。

展茗笑眯眯,將懷中木匣遞給她,“公子叫我拿給你的。”

蘇檀垂眸,刹時間麵露喜色。

是她留在樓中的木匣。

姑娘獨坐時容色清冷,甫一露出笑容,明豔不可方物。

哪怕穿著婢女的衣裙,也擋不住好顏色。

展茗不由紅了臉,訥訥道:“快些放好吧,公子今日要入宮赴宴,喚你去房中伺候沐浴更衣。”

蘇檀微怔,向竹她們四個人還伺候不過來嗎?

傷勢剛好就要上崗工作,侯府果真不養閒人。

從西邊仆房行至東邊主屋,一事一物愈發工整。

碧瓦朱甍,層樓疊榭。

簷下軒闊疏朗,灑掃的小廝,整花弄草的婢子,熙來攘往各司其職。

瞧見蘇檀走來,諸人雖好奇萬分,卻也隻敢用餘光瞥兩眼,手上的活計有條不紊。

蘇檀目不斜視,果真是侯門大院中的奴仆,規矩森嚴。

邁上台階,向竹恰好掀簾朝她招手,輕聲道:“念棠,你可算來了。”

隻見又蘿等三個大丫鬟靜靜恭候於外間,依次捧著紅木托盤,裡頭擺有新裳、雲錦皂靴、摺扇、荷包、玉佩等物。

蘇檀疑惑:“向竹姐姐,你們不進去伺候麼?”

向竹朝她笑笑:“我們一向隻做外頭的事,往常都是展茗近身伺候公子。現下你來了,展茗可是鬆泛不少。”

“快進去吧,莫耽誤公子入宮時辰。”

蘇檀頷首:“嗯,有勞姐姐指點。”

說話間,另外三人中,又蘿忍不住抬頭瞪她一眼,目光不善。

蘇檀抿緊唇,邁步往裡走。

沈大都督這是生怕她在府裡日子過得太輕鬆,處處例外,處處樹敵啊。

拐過黃花梨木蓮花螭紋曲屏,偌大房內並無人,從淨室傳來淡淡水聲。

淨室與內室通連,沈修妄應當在沐浴。

蘇檀原地踟躇片刻,他洗澡她還進去伺候什麼?

忽然想到那夜畫舫之上的浴桶吻,她更不想進去了。

奈何主不遂奴願。

“念棠,愣在外頭作甚,進來。”

這人耳朵可太靈了。

好好好,一回生二回熟。

橫豎不該見的都見過了,有何可怕。

蘇檀硬著頭皮答應,袖中拳頭握緊,視死如歸般直奔淨室。

淨室內熱氣騰騰,淡白霧氣裡隱入一謫仙。

沈修妄浸在浴桶中閉目養神,麵如冠玉。

聽到蘇檀入內的腳步聲,他抬手隨意指向後背,水珠順著小臂的肌理線條滾落。

“叮咚”冇入桶中。

蘇檀會意,走近後拿起一旁的巾帕。

抬手覆上他的肩頭,目光忽的頓住——

一道嫩粉色傷口赫然爬上男子後背。

新長出來的肉芽猙獰可怖,像是從肉裡翻出來的。

那些舊傷痕她曾見過,這道顯然是新傷。

沈修妄那夜闖入樓中,穿著玄甲,氣勢磅礴,瞧不出半點負傷之態。

原來,神兵天降的救星亦是擁有血肉之軀的凡人。

蘇檀為他揉搓後背的動作不由輕巧兩分,避開傷痕。

低聲問道:“公子,您為何不用去疤膏?”

三小姐配製的去疤膏藥性溫和,效果顯著,她額頭的傷已經恢複如初。

話問出口方覺不妥。

主子的事豈容她置喙。

沈修妄唇角上挑,雙眸微睜:“怎麼,我記得月前還有人說傷痕代表功勳卓著。”

“如今又改了?”

蘇檀啞口無言。

“奴婢知錯,還請公子恕罪。”

她說不過他,邏輯也鬥不過,還得再修煉纔是。

男子嗤笑一聲,默然闔目假寐。

親自服侍他穿戴整齊,束好玉冠,將摺扇遞上。

蘇檀的新手丫鬟任務總算圓滿完成。

院裡的婢女小廝們前簇後擁送小侯爺出門,接連道:“恭送公子。”

蘇檀默默隱於人後,隨大流。

主子入宮赴宴,長風和遠涇隨同,其餘人留在院中各司其職。

倒也冇有躲懶偷閒的。

和向竹她們一起收拾完淨房,蘇檀暫且得個喘氣的空檔。

剛想拔腿回房,去看看木匣中的物件。

有個伶俐的生臉丫鬟來遞話兒:“老夫人喚念棠去永壽堂問話。”

果然,下馬威比她料想中來的更快。

前腳沈修妄離府,後腳便跟來了。

向竹拉著她的腕子,悄聲叮囑道:“老夫人最是不喜裝巧賣乖的,她說什麼便如實應。”

“左不過斥責幾句,彆怕。”

蘇檀對她投以感激的目光,“多謝姐姐指點。”

話畢,跟隨傳話丫鬟掀簾出屋。

瞧著蘇檀離開的背影,又蘿忍不住湊到向竹麵前嘀咕。

“你怎的對她如此和藹,處處指點。”

向竹淺笑冇回答,一向沉默寡言的香鬆接話道:“與人和善,與己方便。”

雨槐捧著銅鑒往外走,笑歎:“香鬆平日悶不做聲,如今講一句倒是正中話頭。”

向竹擦洗乾淨浴桶,吆喝她們少貧嘴。

做奴婢最要緊的就是明白主子的喜好,順者興,逆者便是被杖打發賣的命。

侯府的天,姓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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