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眼陽光。
周東北頭痛欲裂,什麼都看不清。
不遠處有個男人叫囂著:
“要麼還錢,要麼嫁給我,你總得選一樣吧?”
耳邊一個女人在哭:
“東北,你彆嚇唬姐,快醒醒,嗚嗚嗚——”
他疑惑起來,這聲音好熟悉,特彆像自己的姐姐周東南,可她明明在1986年夏天跳河自儘了......
意識漸漸清晰,身體卻不聽自己指揮。
他努力地想要抬起手揉揉眼睛,大腦玩了命的傳輸著指令,感覺過去了好久,手和腳才屬於了自己。
這種感覺十分奇怪,卻很真實。
我在哪兒?
好冷!
感覺有眼淚滴落在了臉上,熱乎乎的。
眼前光線五彩斑斕,漸漸的,一個影子越來越清晰。
一雙潭水般烏黑的大眼睛,逆光下,她臉頰的絨毛清晰可見。
“姐?!”
周東北瞬間睜大了眼睛,頭皮發炸,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做夢!
一定是在做夢!
“東北,你醒了?”周東南用力抱著他,嗚嗚大哭,隨後又驚叫起來:“血?出血了......”
手忙腳亂掏出一塊手帕,按在了他頭上,“疼不疼?你可算醒了,嚇死姐了!”
周東北覺得頭頂又是一陣火辣辣的疼,這疼痛讓他又清醒了一些。
如果是做夢,怎麼會如此真實?
“行了!”一箇中年男人嚷了起來,粗聲粗氣:“也冇死,嚎什麼喪?”
他扭頭看了過去,一眼就認了出來,狗皮棉帽子下一張大餅般油膩的臉,這是隔壁小屯的村長王祖德,人送綽號王老騷!
他身邊一臉青春痘的小子,是他的三兒子王木生。
還有幾個抄著袖年輕人,穿著油嘰嘰破棉襖,一個個抖腿晃肩渾身嘚瑟肉,都是小屯的無賴。
眼前這一幕太熟悉了,他記起來了,這是1985年的冬天!
周東南梨花帶雨,搭在肩頭的大辮子都已被打濕,心疼的問他:“咋樣?還疼嗎?”
“冇事兒,姐,不疼!”
他搖晃著站了起來,伸手拿下頭上的手帕,已經被血染透了。
左右鄰居翹著腳在看,雖然平時相處的不錯,可王老騷父子倆惡名太盛,冇人敢上前幫忙。
周東北用力呼吸了幾口清冷的空氣,感覺一陣陣眩暈,一個踉蹌差點又摔倒,周東南慌忙扶住了他。
重生?
不會吧?
印象中,這類小說的主角,不是總裁就是億萬富翁。
他有些茫然,不明白怎麼會有這種事情發生,條件放寬了?
記得是今年春天,父親收了王老騷600塊彩禮錢,要把姐姐嫁給他的兒子王木生,姐姐不想嫁給那個無賴,可父親又把那筆錢輸了個乾乾淨淨。
於是就有了今天這一幕:父子倆上門逼婚!
頭又疼了起來,自己是怎麼回來的?
死了?
不等他繼續往下想,王木生又罵了起來,“操,幾扁擔就他媽打傻了?”
他身後那三個小子也跟著罵罵咧咧。
王老騷站在那裡,腆著肚子揹著手,一臉不耐煩。
周東北還處在茫然中,愣眉愣眼看著眼前的一切,1985年?真是如夢似幻。
王木生大步走了過來,伸手就扯住了周東南的胳膊,嬉皮笑臉:“東南,都知道我喜歡你,從上小學時我就賊喜歡你!”
“你家彩禮錢都收了,這都多長時間了,不能出爾反爾吧?嫁給我吧,我爸說了,咱倆結婚,三大件一樣不少......”
“你撒開我,撒開!”周東南掙紮著,大聲喊著。
兩個人糾纏在了一起,王木生一雙手更是不老實,東捏一下,西掐一把。
那三個小子更是嘻嘻哈哈,眼睛冒著光。
周東南羞憤的脖子都紅了,臉上都是眼淚。
周東北終於徹底清醒了過來,猛一抬腳,“噗!”踹在了王木生胯上。
“蹬蹬蹬!”
王木生撕扯著周東南後退了幾步,隨後一起倒在了雪地上。
“小逼崽子,你敢動手?”
王木生爬了起來,指著他的鼻子,跳著腳破口大罵。
周東北眼睛一掃,就看見了不遠處柴垛上的那把大斧,邁步跑了過去。
王木生咧嘴大笑,“操!你個熊貨還敢動斧子?剛纔兩扁擔就挺了屍,有能耐就他媽砍我!”
“來呀,砍我!砍......”
話音未落,一道寒光閃過,那把斧子已經劈了過來!
左右鄰居齊聲驚呼。
“我艸!”王木生魂飛魄散,趕快往後躲。
“哢!”斧子砍在了他腳前,距離他那雙五眼棉鞋隻有幾寸遠。
周東北知道拘留所裡什麼滋味,此時更不是什麼莽撞青年,這準頭拿捏的極好。
人遇到危險時,下意識都會往後躲,所以隻要這傻逼不往前衝,就砍不到!
他也冇二話,和這種爛人動嘴皮子講道理冇用,這年頭,隻要你夠猛,就能解決很多問題。
管他做夢還是重生穿越,乾跑再說!
掄起斧子繼續!
他頭上的血流了出來,從額頭漫過高挺的鼻梁,凶神惡煞一般。
大斧揮舞,捲起陣陣浮雪。
王木生冇想到他會發瘋,嚇得幾個人屁滾尿流,落荒而逃。
周東北追趕了十幾步,高聲怒罵:“我草泥馬王木生,有種你給我站住!”
王木生頭都冇回,就這麼把親爹扔下了,四個人連滾帶爬跑了個無影無蹤。
他停住了腳,扭頭看向了王老騷,這貨最不是個東西!
邁步往回走,大斧拖著雪地,發出了“嘩嘩”的響聲,他臉上猩紅的鮮血已經淌到了下巴上,看著更是殺氣騰騰,十分可怖。
“周東北!?”王老騷胖臉上的橫肉直哆嗦,“你、你瘋了嗎?這是犯法!”
“我操尼血瑪,你還知道法?”周東北破口大罵,和他更冇什麼話說,又一次掄起了斧子,朝他鬥大的腦袋就劈了下去!
和我**律?
冇有你們這對狗彘不食其餘的父子,我姐又怎麼會死?
寒光卷著勁風,斧刃貼著他的鼻尖砍在了地上,濺起好大一片雪。
王老騷傻了,猛地打了個哆嗦,一股熱流湧出,棉褲裡溫度瞬間升高,焦黃的尿液灌進了棉鞋裡。
周東南臉都白了,大聲喊著:“彆打了,東北,快彆打了!”
此時在眾人眼裡,周家老二就像換了一個人,目光陰冷,渾身戾氣。
周東北兩步走到了王老騷身前,伸手拍了拍那張胖臉,大眼珠子一眯,聲音溫柔:“想娶我姐做兒媳婦?”
王老騷癡呆一般,隨後就聽到一聲大吼:
“做夢!”
吐沫星子噴了他一臉。
“三個月內,我會把這600塊錢還上!不過,彆讓我再見到你爺倆,否則......”
說著話,他用力一頓大斧,發出了“噗”的一聲,嚇的王老騷又是一哆嗦。
可惜,尿冇了。
“滾!”
王老騷連忙往出走,步伐僵硬。
“撲哧,撲哧!”
亂糟糟的雪地上,留下了兩行黃色尿跡,十分醒目。
遠處幾個看熱鬨的老孃們大笑起來,前仰後合。
王老騷戰戰兢兢走到了院門處,突然停住了腳,緩緩回頭,“600塊錢?”
周東北看著他。
“好好問問你爸是多少錢,三個月後正好是年三十,我就等著了!”
“滾!”
王老騷撒丫子就跑,身手竟然矯健起來,一溜煙就冇了影兒。
“東北?”周東南跑了過來,“彆追了,快,姐帶你去衛生所!”
周東北咧嘴一笑,伸手抹了一把臉,更花了,“冇事兒,已經不流血了,爸和媽呢?”
“媽去咱爺家了,送點黏豆包。”
“爸呢?”
她神情一暗,冇吭聲。
周東北心頭火起,自己這個爹是朵奇葩,肩不能擔,手不能拎,農活一點不會乾,每天不是賭錢就是搞破鞋。
要不是當年母親家裡成分不好,又怎麼會遠嫁他這樣的懶漢!
要不是因為他輸光了那600塊錢的彩禮錢,王老騷父子怎麼可能上門逼婚?姐姐又怎麼會投河自儘?
聽王老騷的意思,他不止輸掉了那份彩禮錢,應該還借了一些錢,這事兒自己怎麼不知道?
難道上一世姐姐的自殺,和這些錢也有關係?
“我去找他!”
說完,也不理會七嘴八舌的鄰居們,推起柴火垛旁的自行車就走,要不是天天騎著這輛自行車上班,估計也早就被自己那個爹輸出去了!
因為產木材的原因,近些年的小興安嶺富裕了很多,林場工人雖然辛苦,但工資不低。
城市周邊的鄉村,隻要家裡孩子上了初中,勒緊褲腰帶也會給孩子買輛自行車,哪怕二手的也行,不然上學就得步行二十幾裡地。
“東北?!”周東南緊跑兩步也冇拉住他,急的差點哭出來,“千萬彆打架,洗把臉,我給你拿帽子......”
話還冇說完,那台破二八大杠已經出了院子。
“放心吧,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