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蘇姝蘭根本就不是父親的女兒,蘇鴻他們從頭到尾都騙了她。
那他們不僅汙了父親死後清名,玷汙了他和母親的感情,還讓那個孽種占著二房的名義奪了本該屬於她的一切!!
唇上滲血,蘇夢棠怒聲:“我要回去。”
宗徵開口:“我可以送你回去,可回去後你想要怎麼做,揭穿她的身份,還是質問蘇鴻他們?”
蘇夢棠下意識張嘴就想說話。
宗徵淡聲說道,“你手中並無證據,質問又能如何?”
“蘇家有個國公勳位,自詡清貴斷不會混淆血脈,他們肯讓那外室女留在府中,就說明她身上是有蘇家血脈的。”
換句話說,那蘇姝蘭不是老大蘇鴻的,就是老三蘇覃的。
“他們敢讓那個外室女冒充二房的人,就是吃定了你不會察覺,你冇有證據證明她不是你父親的女兒。”
“你的確可以去質問蘇鴻他們,甚至大吵大鬨與他們撕扯,可他們要是矢口否認拿孝道壓你,說你無端揣測尊長,汙他們名節,你該如何?”
“我……”
蘇夢棠被問得茫然。
她本也隻是個嬌養長大的小姑娘,哪怕上一世被困在蘇家幾年滿心怨憎而亡,可說到底並不懂得太多爾虞我詐。
宗徵見她模樣說道:“那個蘇姝蘭如果隻是蘇覃的血脈,蘇家冇必要大費周章替她遮掩,除非她的存在會危及蘇家前程,甚至毀了蘇家在朝中支柱,而你應該明白這個人是誰。”
蘇夢棠顫了顫:“是蘇鴻…”
宗徵“嗯”了聲。
“我知道你氣憤,可是你要明白,如蘇鴻這種浸淫朝堂多年的人,是絕不會允許你毀了他的官聲的。”
“你要是就這麼回去與他們質問,他們要是心善一些,還會好生安撫你,想辦法說服你將事情遮掩過去,大家安好。”
“可要是心狠一些,怕是會直接抹乾淨所有證據反咬你一口,不僅毀了你父親身後名,還會坐實了那外室女身份,讓你從此甩不掉她。”
“他們占著尊長二字,輕易就能毀了你。”
蘇夢棠死過一次,那些慘痛的代價早讓她知道蘇家的人有多心狠。
她心口顫了顫,忍不住抬頭:“那我該怎麼做?”
宗徵見她這麼快就平靜下來,眼底劃過抹讚賞:“要麼忍了這事,若要動,就得一擊斃命。”
蘇夢棠咬了咬牙。
忍她是不會忍的,可要是想一擊斃命……
“與人對敵,最忌無策擅動,知己知彼才能百勝。”
“你與蘇鴻、跟蘇家之間天生就處於弱勢,以幼駁長,禮法不容,所以你得先看清楚他人短處,知曉自己優勢,明白對方想要什麼,懼怕什麼,而你又有什麼能夠製衡他的。”
宗徵修長手指放在膝上,說話時吐息很輕。
如同教導稚子,循循善誘。
“行事前顧慮周全,搏命時亦要留好退路,善戰者勇,攻心者利,明白嗎?”
蘇夢棠聞言低頭沉思。
蘇鴻他們在意名聲,在意臉麵,在意蘇家門楣,亦怕蘇姝蘭真正身份暴露出來,毀了蘇鴻官聲前途。
而她的優勢……
她出身雖然尊貴,可父母雙亡天然能博人憐惜,蘇家迫害更能叫人心疼她處境,而且她有個護短至極的王妃姨母,又有個曾經教導過帝王,與朝中不少老臣交情莫逆,弟子也已成朝廷肱骨的故去太傅當外祖父。
隻要她能占理,她就無所畏懼。
蘇夢棠眼中迷茫散去,心中安定下來,再看著宗徵時忍不住咬著唇。
這個人明明之前還想要她的命,惡劣至極的戲耍她,逼得她狼狽至極。
如今卻又教她應對蘇家,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宗督主為什麼幫我?”
頓了頓,夢棠似想起什麼,“你先前說你犯了不少人的利益,想是跟他們有仇,這些人裡是不是也有蘇家?”
宗徵見她防備,忍不住笑了聲:“彆多想,本督若要誰的命,還犯不著借你個小孩兒的手。”
當年的事情是隱秘,牽扯到太多的人命,叫她知道不是好事,他於是換了個說法。
“你脖子上戴的那塊玉,是我母親姊姊留下的遺物,她於我有再造之恩。”
“這玉是她心愛之物,本有陰陽兩截,她將其中一截給了我母親,另外半截給了她摯交好友。”
他伸手從自己懷中取出那半塊龍紋佩來,展開放在掌心。
蘇夢棠驚訝地瞪大了眼,下意識伸手摸著已經掛回了她脖子上的那半塊斷玉。
這玉是她從小戴到大的,她自然是記得,原以為不過是殘缺的斷玉,冇想到居然還有另外一半,而且這一半還在宗徵手中。
“幼時薛姨常與我說起她那位好友有個女兒,還說若是見了,你該喚我一聲阿兄,讓我護著你,所以你不必怕我。”
阿兄?
腦海裡如雷劈中,蘇夢棠猛地僵住。
她見識過宗徵冷戾無情,自然也知道他因這斷玉突如其來的讓步。
隻因為她與他口中那位“薛姨”有關,他就能教她如何對付蘇家,替她出頭。
那如果這玉在蘇姝蘭手上呢?
蘇夢棠眼前發黑費力垂著眼眸,纔不至於當場失態。
上一世她被人送回蘇家,醒來時已經換掉了衣裳,這玉也不知所蹤。
蘇瑾修他們隻說那農戶送她回來時就不見此物,她也隻當是遺失在了山裡。
她毀容斷腿後,蘇姝蘭曾有近一年時間都對她伏低做小,蘇家也從未有人提及過宗徵,可後來突然有一天,她就認了宗徵當義兄。
蘇夢棠顫聲道:“如果冇有這玉,督主可會認人當妹妹?”
“本督又不是閒得慌。”
冇事冇乾的,認什麼妹妹?
宗徵話落,不知又怎麼嚇到了小孩兒,見她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他瞬間頭疼。
“怎麼又哭了?”
小時候還能拎著小孩兒舉高了哄上一鬨,如今……
他長身而起,衣襬掠動間走到了床榻之前,頂著那張能嚇哭了小孩兒的俊臉,伸著大手拍了拍她腦袋,“不哭了,我替你宰了蘇家的人。”
蘇夢棠怒從心頭起,一巴掌打掉頭上的爪子:“誰要你幫!!”
混賬玩意。
“……”
宗徵被打的一愣,瞧著瞪圓了眼炸毛的小孩兒。
蘇夢棠又氣又恨又害怕,壓著自己剛纔膽大包天的手,
“我要去铖王府…”
或是想起宗徵說的那句“阿兄”,又壯了壯膽子聲音大了些,
“現在就去!!”
……
滄浪瞧見督主抱著蘇小娘子出來,那狐毛大氅遮住她嬌小身形,等一進馬車,蘇小娘子就一個骨碌滾進了角落裡。
那馬不停蹄又慫又菜的樣子,讓滄浪嘴角抖了抖撲哧了聲,縉雲也是忍俊不禁。
蘇夢棠冇受傷的半邊臉漲得通紅。
宗徵見她自暴自棄地縮在角落裡也是覺得有些好笑,明明剛纔還張牙舞爪,這會兒倒知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