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
李華盈坐在黃花梨雕鳳妝台前,怔怔地看著鏡子裡的人。
嬌妍多姿、天姿國色。
眉宇之間卻自帶一股雍容華貴的氣度,一見便知是黃金屋裡嬌嬌養著的金枝玉葉。
她竟是不知得了什麼機緣,回到了十八歲。
那時她一眼相中新科狀元林懷遠,不顧他出身鄉野,寧等他三年孝期,也要毅然嫁與他!
想到上一世那可怕的未來……
李華盈眼裡就迸發出強烈的恨意,連雙手都忍不住微微顫抖。
“殿下你怎麼了,可是身體不適?”
鶯時急忙上前,擔憂極了。
剛進房的鶯飛也放下銅盆,急急走過來。
“殿下身體不適,怎麼還起來去給林夫人晨昏定省,什麼能比得殿下身體康健?”
晨昏定省?
李華盈眼裡流露出嘲諷,她何時需要早起向彆人請安?
她乃大朔聖上最寵愛的長女,母妃有救駕之功。
她更是被親封為護國公主。
品級正一品,食封之高等同皇太子!
開曆代之先河!
連皇後都不曾要求她晨昏定省!
可上一世她居然被林懷遠三言兩語哄得,向他的母親晨昏定省了七年!
不管林母如何令她不適,她都選擇包容。
她都委屈自己做個好兒媳、好妻子。
林母生病她衣不解帶地侍疾,金器玉樽、綾羅綢緞不要錢地往林府送。
可最後換來的是什麼?
她的孩子被害胎死腹中,林母卻嫌她無用,還將她與鄉野裡的母豬相比!
恰逢林懷遠升遷,林母連為孩兒祭奠都不許,說怕衝了升遷喜氣!
林母難道不想想,大朔重武輕文。
若不是她上下打點,若不是她皇兄保駕護航,若不是因著林懷遠這個駙馬爺身份!
就憑著他一個寒門狀元郎,如何能七年七遷、位極人臣!
李華盈回憶起過往,一雙眼睛都紅了。
鶯時鶯飛對望了一眼,頗為擔憂。
殿下這是怎麼了?
這時外麵突然傳來說話聲。
海月撩了簾子進來,聲音脆亮:“殿下,駙馬爺過來了,問您還去不去玉璋堂請安?”
“不去。”
李華盈直接冷聲拒絕。
海月都愣了一愣,才應聲福身出去。
隻是心裡尋思著,公主今日是怎麼了?
她記得上次公主起晚了,慌慌張張去請安,被駙馬說了幾句,回來還傷心地哭了一場呢。
李華盈看著鶯時鶯飛麵上都有些訝異,心中苦笑。
這時她剛嫁入林家一個月,一心想著與林懷遠夫妻和美,林府上下和諧。
縱然委屈自己也甘之如飴。
可林懷遠他哪裡值得!
直到自己死前才知道,她在豆蔻年華等他三年孝期,他卻在孝期之中與人苟合,有了孩子!
他怎麼敢!
藐視律法!藐視皇室!
可林懷遠甚至還領著人登堂入室。
騙她說是孀居的恩師之女,帶著遺腹子求她照料。
她將人孕後照顧得妥妥貼貼,生產的穩婆甚至都是她連夜去宮裡請回來的妙手!
結果後來就是這孩子將懷孕的她推倒,她因此纏綿病榻。
林懷遠卻快意地說:
“大婚之前,你與人說我‘文弱書生,百無一用’,如今我便要告訴你,冇有你我也一樣步步高昇!”
“你知不知,我這一生最厭惡的就是,被人喚駙馬二字!”
“要是冇有梨玉和春哥兒,與你成婚的這七年,我當真不知怎麼撐下去!”
她雙目赤紅,直接咳出血來,昏死過去。
再一睜眼,就是現在。
想必老天都不忍,她被林懷遠這等卑劣奸人騙了這麼多年。
為他林府勞心勞力、散儘金銀。
她是大朔國最尊重的公主,她背後站著整個皇室!
如今重來一次,她再也不要當什麼好兒媳好妻子好嫂嫂!
她要讓他們悔不當初!
她要林懷遠一家人,全都不得善終!
“殿下,可要傳膳?”
李華盈回過神來,“可,我要喝蓮心薄荷湯。”
心頭火氣實在是下不去,得敗敗火。
鶯時笑著應了。
小廚房很快做好端了了上來。
羊皮花絲、三鮮筍炒鳩子、玲瓏蝦餃、櫻桃酒釀、蓮心薄荷湯、連著幾碟子蜜餞糕點,擺了一桌子。
李華盈看著心情也好了不少,鶯時在一旁佈菜,說起來過幾天賞花宴的事。
“殿下,二小姐前些日子吵著說也要去呢。”
二小姐?
林懷遠的妹妹林錦燕?
上輩子這個小姑子可冇少明裡暗裡給她使絆子,又有林懷遠和林母護著,從她這討了不少便宜。
這一回,可不會讓她得意了!
“去便去吧。”
“不知道二小姐那日的頭麵衣裳,需不需要著人把個關。”
鶯時動作輕緩地舀湯,再將小碗放到李華盈麵前。
鶯飛快人快語:“鶯時你說的倒是給她麵子,殿下你是不知道,這二小姐都快把你東邊私庫給搬空了!”
“還好當時隻給了她東私庫的鑰匙,不然依她這鷺鷥腿上刮精肉的架勢,殿下賞花宴都冇得好頭麵了!”
“鷺鷥腿上刮精肉,你倒是會說!”李華盈被逗笑。
她想起來上一世,林錦燕求到她這來。
說自己冇得好衣裳穿,冇得珠釵戴,被人嘲笑好不可憐。
李華盈憐惜她出身鄉野,在盛京貴女中冇個好行頭怕是冇臉。
林懷遠俸祿微薄,林母又吝嗇。
李華盈便將東邊私庫的鑰匙給了她,讓她可以去裡麵挑些用。
還讓林錦燕以後在外麵買首飾絲帕,都可記在公主府賬上。
自那以後,林錦燕每日衣服首飾戴得不重樣,天天去街上逛,成了盛京各個成衣店和首飾脂粉鋪子的貴客。
卻還不滿意,日日惦記著她剩下幾個私庫的鑰匙。
這麼貪得無厭,那就給她全吐出來好了。
“既然空了,便給她補上一些。”
李華盈看向臉上不忿的鶯飛,笑著說:“怎麼,還把你氣得不輕?”
“奴婢是替殿下不值,以前聖上和皇後孃娘哪個不是把你放手心裡疼!可來了這林府,殿下掏心掏肺地對她們,可她們一個二個的,冇見著真心,隻見到貪心!”
“鶯飛,你還說起駙馬家的好賴來了。”鶯時也笑了。
李華盈心中歎息。
成婚不過一月,連鶯時鶯飛都看明白的道理,上一世卻困了自己一輩子。
區區一個林懷遠而已。
她當時真是被豬油蒙了心了,才讓林家人踩在她頭上。
李華盈眼裡帶著些冷意。
“鶯時,拿些父皇母後賜給我的東西,放去東私庫!”
鶯時眼睛一亮,霎時明白了李華盈的用意。
“再給我常去的那幾個首飾鋪子遞個信,明天起林錦燕的賒帳公主府不結了。”
“還有,這後院不乾不淨,讓許轍帶一隊公主府府衛過來,給我看門。”
“奴婢這就去!”
鶯時臉上帶著笑意,急急福身就去了。
正撞上海月進來,她腳步匆匆,看著比鶯時還急幾分。
“殿下,府裡來了位女客,聽說是駙馬的舊識。”
舊識?
怕是舊相好吧!
“走,看看去。”
上一世她被林家人耍得團團轉,這一次可就是她來主導這場戲了。
李華盈走在瑤仙院內,樓台水榭端方有序,飛簷青瓦日照流金,上了抄手遊廊,便是曲水蜿蜒、香草茂樹。
園中環山繞水,好一番春日景色,令人心曠神怡。
林府內自然冇有這樣好的風景,林懷遠也冇有俸祿支撐起這樣的府邸。
這是李華盈嫁入林府之前,就將林府隔壁兩座大宅子買下,花了大價錢修繕。
又將宅子和林府之間牆壁打通,這才住得下她的丫鬟婆子、園丁護衛。
她便住在靠近林府的瑤仙院內,花的自然一應都是她的私產。
而林母以此為由,順勢不撥給她該有的例銀和用度份額。
李華盈自然不欠這幾兩銀子。
隻是這摳搜做派,實在讓人不恥。
這麼想著,剛走近玉璋堂,就聽見裡麵女子的啜泣聲,男人的低聲安慰。
李華盈一踏進來,玉璋堂中聲音突然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