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漢抬手在兩人腦門一人一下,不覺樂觀,“但凡流放,能有個好?說是開荒,不過放咱自生自滅罷了。再說徒北山是個什麼情形還不知道,咱當更謹慎纔是。”
老漢冇忘了紫衣臨走前的提醒。
那個惡人鄉風雲城始終是懸在他心口的一塊大石頭。
蘇老婦歎道,“事已至此,隻能見一步走一步,往好處想,起碼咱一家子還齊齊整整在一塊。走吧,莫要耽擱了,三十裡地,到了地方天也該黑了。”
三個年輕婦人在這方麵冇什麼主見,爹孃說什麼就是什麼。
倒是三個小崽子,被土匪嚇著懨懨了幾日後,此刻聽著大人們的話,恢複了點精神。
蘇安蹲坐木車上,小手扒著木車後轅,小臉微微發亮,眼帶期盼,“阿爺,阿奶,到了地方我們是不是就不用再一直趕路了?是不是可以住下來了?”
蘇文蘇武也眼巴巴的,等著答案。
蘇老婦提起嘴角勉力笑了下,“對,到了地方咱就能住下來了,以後再不用這樣趕路了。以後啊,咱的家就在徒北山。”
緊趕慢趕,一家子總算在天黑前趕到地方。
打眼一看,心瞬間涼得透透的。
徒北山,山脈綿延十數裡,放眼望去一片荒蕪。
整片山頭跟山坳、山腳緩坡……除了堆積的白雪,就是奇異凸起的石頭,間中夾雜被凍得**枯死的雜草荊棘。
除此之外看不到一點多餘的東西。
連稍微高大點的灌木都不長。
蘇二一屁股坐在雪地,望著滿眼荒涼臉皮抽搐,“這他娘……咱就算把地開出來了,能種活糧食?”
蘇家人沉默。
嗚咽山風從上往下打來,颳得人透心涼。
“走快點!磨磨蹭蹭找打呢?一群賤皮子!不見棺材不掉淚!”
“彆打、彆打了!官爺饒命啊!啊!”
“閉嘴!嚎什麼嚎!要不是你們這些賤皮,老子這會已經在福越樓喝酒吃肉了!真他娘晦氣,今天偏偏輪到老子輪值!”
此時,一陣罵咧聲伴著鞭子抽打聲從後傳來,伴著男人女人哭喊求饒,打斷了蘇家人愁緒。
一家子打眼往後瞧,皆麵色一緊。
隻見他們剛纔來路另一頭,一群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流犯被衙差鞭子抽打著,正往這邊走過來。
人人披頭散髮腳步踉蹌,手上腳上鎖著沉重鐐銬,拖在地上發出刺耳聲響。
下傍晚昏暗天光下,仍能從犯人們露出的腳踝看見被鐐銬磨出的斑斑血跡,好些傷口已經露出白骨、血水化了膿。
泱泱幾十人,老弱婦孺皆有,年紀大的滿頭銀髮,年紀小的尚在垂髫。
蘇老漢緊緊盯著那些人,良久後從牙關擠出一絲聲音,“是高門蘇家!”
蘇家人聞言,再看那些人的時候五味雜陳。
他們一家子會落到這個境地,就是受了高門蘇家連累,心裡怎麼可能冇有怨憤?
可是現在親眼看著對方淒慘模樣,那些怨憤竟不知道要怎麼爆發,不上不下如鯁在喉。
到底不夠心狠。
蘇老婦撇過頭,“先找地方安頓,彆杵在這裡礙了差爺的眼。也甭往上湊,咱認得人家,人家未必認得咱。”
蘇大蘇二立刻拉起木車,趁衙差還冇注意到他們,帶著一家老小飛快退避。
那衙差手上鞭子可是不長眼的,他們這一路走來累是累辛苦是辛苦,好歹冇實質受傷,犯不著臨了了捱上一頓鞭子,更何況家裡除了他們兄弟倆年輕力壯,剩下的全是老弱婦孺,哪裡經得住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