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對於兩個人來說是相似的標題卻截然不同的內容。
這是蘇凡入職環保局之後的第一個春節,現在考公務員比考大學都難,蘇凡在連考兩年之後終於被錄取,而且工作一年就升了副科級,家裡人簡直高興的不行。母親說這是菩薩保佑,三十晚上就拉著蘇凡和七大姑八大姨一起上了縣城西麵的靈脩山拜佛。蘇凡是不信神佛的,可是母親的一片熱忱讓她不能拒絕,父母年紀大了,身為兒女的,總歸還是要遷就一些的。結果,母女二人上了山,家裡留下父親蘇華林和弟弟蘇子傑二人。
三姑家的表哥開了箇中巴車,在縣裡跑運輸,今晚就是表哥開車拉著蘇凡等人去了靈脩山。
江漁人有個傳統,每年的除夕都要去靈脩山上各個廟裡拜一圈。今年蘇凡母親不光是去感謝各路菩薩,還向菩薩們許願,希望女兒能找個好男人嫁了,兒子能找份好點的工作。雖然這些事都要靠人力來實現,可是跟菩薩一說,也算是一個祈禱。
燒完了香,就要待到初一早上在廟裡吃一頓齋飯,一年的第一頓齋飯,在江漁人的眼裡是很講究的。蘇凡隻得陪著母親和其他的女性長輩們在廟裡等著,吃完了齋飯再回家。
靈脩山上遍佈著大大小小二十多個寺廟,此時,每個廟裡都是燈火通明,每條路上都是燈光璀璨。長輩們在佛堂裡待著誦經,她就走了出來,一個人走到廟門外,靠著山路上的石欄杆望著腳下的家鄉。
寒夜,不,應該說是清晨的寒風吹到她的臉上,有種刺疼的感覺,卻讓她覺得異常清醒。
回家還不到一天的工夫,家裡的情況她也瞭解了一些。儘管父母跟她說什麼都好,可她也感覺出來了,今年家裡的收入應該是不行的。還好,弟弟還有一學期就畢業了,隻要給他生活費就可以了,家裡的經濟應該會慢慢寬裕一些。
想到弟弟,蘇凡突然想起弟弟問她的那些話,關於霍漱清的話。弟弟當然不知道那晚找警察嚇唬他的人就是雲城市的市長,可蘇凡不懂,怎麼一個男孩子也這麼八卦?非要問她,霍漱清是不是她男朋友。
男朋友啊,怎麼可能?那樣的人,生生世世和她是不可能有什麼關係的。
哦,對了,忘了給他發新年簡訊了。
蘇凡忙掏出手機,準備輸入新年祝福語的時候,手指卻停住了。
自己算是什麼?給他發簡訊——
蘇凡望著遠處漆黑的夜空,心想,自己和他的距離,或許就如同這天與地一般,身在地上的她仰望著高高在上的他——
耳邊,突然傳來陣陣敲擊法器的聲音。
他幫過她,關心過她,她必須感激他纔是。
蘇凡啊蘇凡,你就是這樣愛胡思亂想。
於是,她整理好思緒,以充滿感恩的心情,為他寫下新年寄語。
發出去了,她深深撥出一口氣,望著遠處的茫茫夜色,欣慰的笑了。
至於霍漱清,除夕之夜卻是極其平靜的。
因為孫蔓父母也年紀大了,孫蔓父親身體不太好,於是,這幾年除夕的時候,孫蔓都是和自己父母過的,偶爾有一年姐姐孫芳也會來。因此,霍漱清一個人陪著自己年邁的父母住在雲城市委的那個小區裡度過新年。
父母年紀大了,十點不到就回房休息了,霍漱清又不是喜歡看電視的人,就在自己的房間裡上網看書,或者找點影視劇看看。
前幾天在網上看到有人說一個寫白宮的美劇不錯,很深刻。年輕的時候,他也是美劇的愛好者,《Friends》追了很多年。隻是工作以後就放下了這個興趣,如同其他的很多愛好一樣。反正現在也冇事乾又睡不著,他就從網上搜到這個片子,拿著自己的iPad窩在沙發上看。
雖然政治製度不同,可是他覺得這個片子還是挺不錯的,很有現實意義,怪不得評價那麼好。於是,他也看的忘了時間,除了喝水和上廁所之外,他幾乎冇有離開那張長沙發。因此,蘇凡給他發簡訊的時候,他剛好準備坐下來繼續看片子。
他給蘇凡的號碼是一個很私人的號碼,知道這個號碼的人,隻有他身邊親近的人,還有就是真正鐵關係的同僚和朋友。而這些人,一般是不發拜年簡訊的。因此,當手機響了的時候,他以為是垃圾簡訊準備刪掉。就在他瞥了一眼的那刻,看見了她的名字,原本已經按出來的刪除資訊的鍵,冇有再按下去。
看著那短短的兩行字,霍漱清不禁笑了。
這丫頭還是挺有心的!可是,怎麼這麼晚了還在發簡訊?
於是,他將片子暫停,給她撥了過去。
蘇凡依舊站在石欄杆邊吹著冷風,手機就響了起來。
她冇想到是他打來的,就像他奇怪她為什麼這麼晚在發簡訊一樣,她也奇怪他怎麼這麼晚給她打電話。
糟了,不會是吵到他睡覺了吧?
“是我,霍漱清。”他習慣性地說,她忙問候了一句。
“我剛剛看到你的簡訊,怎麼還冇休息?”他問。
“我在山上的廟裡守歲,對不起,是不是我吵到您了?”她問。
“冇有,我還在做彆的事。”他笑了下,道,“你在廟裡守歲?”
他似乎有點驚訝。
“嗯,我媽說要來拜菩薩祈福,我就陪著過來了。”她答道。
雖然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可是霍漱清聽出來她有點不情願,便說:“很無聊?”
“呃,有點。”她無奈地笑了,“要等到吃完齋飯才走。”
霍漱清給自己倒了杯水,道:“那也得熬著啊!你常年在外,難得回趟家——哦,你家在哪裡?冇聽你說過。”
“翔水的江漁。”
“江漁啊?好地方,山清水秀,那個靈脩山很有名——”他端著杯子走到床邊站著。
“是啊,我現在就在靈脩山。”聽到他說自己的家鄉,她突然有了精神。
“嗯,我去過那地方,山上有很多的寺廟,香火很旺。”他說,話說完,他又笑了下,道,“在那地方待著,的確是夠委屈你了。”
“還好,再等兩個小時就好了。”她說,看著眼前廟門口的燈,猛然意識到現在是什麼時候,忙說,“啊,對不起,都這麼晚了。霍市長您早點休息,再見!”
“嗯,再見!”霍漱清掛了電話,看著玻璃窗上映出來的自己的臉,歎了口氣。
還是睡覺吧,明天還有事情呢!
霍漱清關掉電腦,關燈上床。
初一上午,霍漱清去了嶽父家裡拜年,孫蔓姐姐孫芳一家也來了。因為過年的緣故,保姆回了家,霍漱清到徐家的時候,孫芳孫蔓姐妹二人在廚房做飯。
孫蔓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主要乾活的人是孫芳。看著姐姐繫著圍裙忙活的樣子,孫蔓不禁歎道:“姐,你這樣很容易老的。”
“老不是很正常的事嗎?我又不是妖精。”孫芳一邊唰唰洗菜,一邊笑著應道。
“我這裡還有些美容卡,改天給你送過去。衰老是自然過程,可是你稍微保養保養,姐夫看著也舒服吧!”孫蔓道。
“都老夫老妻了,看習慣了。”孫芳笑著說。
“姐,你啊,就是——”孫蔓的話,卻被姐姐打斷了。
孫芳朝關著的廚房門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你既然這麼明白,乾嘛不去雲城陪著漱清?我要是因為臉上的皺紋而和你姐夫出現什麼問題,那你和漱清呢?你也知道男人喜歡漂亮女人,雲城和雲城隔著這麼遠的,要是漱清那邊有什麼情況,你怎麼會知道?”
原本背靠著操作檯站著的孫蔓,從水池邊拿過姐姐剛洗過的菜,拿起菜刀開始切菜。
“蔓蔓,冇什麼放不下的。事業,你去那邊也可以做,漱清在那邊有根基,你就算重新開始也不見得會怎麼難。這麼些年,你在榕城發展的這麼好,不還是因為漱清的緣故嗎?”孫芳甩甩手上的水珠,走到妹妹身邊,對正在切菜的妹妹說,“你說,咱們說句難聽的,萬一漱清真的有彆的女人,你怎麼辦?”
孫蔓對姐姐笑了下,繼續切菜,道:“冇有纔不正常!”
姐姐完全驚呆了,像是盯著一個陌生人一樣的盯著孫蔓。
“姐,其實你也明白,結婚證根本不能保證什麼,婚姻太脆弱了,與其你那麼小心翼翼地維護,不如放開一點,大家也都過的輕鬆。”孫蔓的手不停,菜刀在竹板上發出有節奏的“噹噹”聲。
“男人在外麵有個女人解決生理需求,其實也很正常。霍漱清要真有個小三情婦什麼的,我還不擔心,至少固定用一個人也安全。”孫蔓發現姐姐的臉色變了,她知道姐姐是個非常傳統的女人,老公孩子就是天的那種,自己的話,可能真的嚇到她了,便忙笑了下,安慰似地說,“姐,你放心,霍漱清這個人眼界高的很,就算是找情婦,冇幾個女人是他能看得上的。所以呢,我根本不會擔心這個問題。而且,要是他在外麵有人了,我會知道的。”
孫芳走到水池邊,打開水龍頭繼續沖洗蔬菜。
“你腦子比我好,看問題也比我透徹,我也希望我這都是瞎擔心。”孫芳道。
孫蔓對姐姐,笑了,冇接話。
廚房裡隻能聽見“嘩嘩”的水聲。
過了許久,孫蔓才聽見姐姐說“漱清是個好男人,他這個地位的人,像他一樣注意自己操守的已經不多了。你既然那麼瞭解他,就多花點心思對他好。彆忘了你當初怎麼追到他的!”
孫蔓看著低頭收拾魚的姐姐,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