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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滿京華 第6章

雲錦繡住在沐府西邊一個小跨院裡,原本是一處堆放雜物的偏院,沐安晟將她接進府後,宋夫人才讓人草草收拾了一下,給她落腳用。

伺候的人也隻有兩個,一個是粗使的婆子,另一個是小丫頭彩娟,吃用連府裡的姨娘都不如。

饒是這樣,還有下人悄悄議論,若不是雲錦繡會討宋夫人和沐家姐妹喜歡,隻怕更是教人瞧不起。

“姑娘,三姑娘送了塊料子過來,說是瞧著顏色花樣好,給姑娘作衣裙用。”彩娟捧著衣料子進來,笑著道。

雲錦繡卻知道,這是沐靜萱因為認親禮上的事謝她才送來的,她冇有更多歡喜之色,隻是吩咐了一句:“收起來吧。”

一塊衣料子,她還不看在眼裡,她更在意的是杜氏,沐安晟剛娶進門的新媳婦。

“漪瀾院那邊怎麼樣了?郎中可去了?”她放下手裡的針線,問彩娟。

彩娟點頭:“已經去了,隻是不知道怎麼樣了。”

雲錦繡想著前一日進了漪瀾院見到的,那樣一水兒的黑漆螺鈿傢俱,珠光寶氣幾乎要溢位來的妝龕,還有丫頭們身上穿的都是綾羅和潞綢,而她要做條潞綢裙子,都隻能用沐靜萱姐妹給的料子。

還有杜氏讓丫頭拿碎銀子給她買紙錢!她父母還在呢!

隻是父親已經是被削了官,流放滇南,母親帶著弟弟寄居在舅舅家,她不願住在那破舊的下房,每日給舅母和堂姐她們做衣裙鞋麵子,連像樣的首飾脂粉都冇有一件。

幸好還有沐安晟,她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用了所有的體己請人把當初他送的摺扇帶來京城,送到他手裡。

他就讓人接了她過來,讓她離開了那個看不到希望的舅舅家,又回到了燕京城裡。

記得走的時候,母親還哭哭啼啼拉著她的手,怎麼都不答應,說什麼無媒無聘冇有名分,讓她留下,去求舅舅給她說一門清清白白的人家。

隻是她還是走了,還把母親藏在箱籠底下最後的一點銀子和首飾都給帶走了。

母親還有舅舅幫襯呢,她來了沐家可是舉目無親,若是冇有一點體己傍身,怕是連留下都難。

想著想著便走了神,一不留心針紮到手上了,疼得雲錦繡頓時抽了回來,吩咐彩娟:“去讓廚裡燉一盞野雞崽子湯,加一支參,要全須全尾那種,我給晟哥哥送過去。”

昨兒夜裡與杜氏置氣,冇有進房門,必然是睡得不踏實。

彩娟卻是苦了臉,吞吞吐吐:“姑娘,怕是不好說,廚裡的張嬸子說,咱們院裡飯食冇有銀子給……”

她不敢把張嬸說的話都告訴雲錦繡,張嬸前一日聽說雲錦繡想吃燒羊肉,險些把她打出來,對著她冷笑:“以為自己是什麼正經主子了?還有臉來我這裡擺譜,今兒想吃這個,明兒要吃那個,倒是比咱們家正經姑娘還得意!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身份,不過是上門打秋風的破落戶!”

“羊肉有,隻是冇她的份,想吃先拿銀子來,拿二錢銀子來,我讓人這就給你們燉一鍋子送去!不然,就老老實實跟著院子裡看門的一道吃醪飯!”

雲錦繡隻覺得臉上發熱,又羞又氣,彆過臉好一會,才咬著唇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小塊碎銀子:“去給她,讓燉盞雞湯,加支參,我要給晟哥哥送過去。”

野雞崽子是不敢想了,人蔘也不挑了,但這份心意是必須要送到的,沐安晟看中的不就是她的體貼小意嘛。

隻是此時的沐安晟並不知道還有人體貼地準備了雞湯,他正鬱悶地吃著酒,理也不理會旁邊的人。

“子軒,你可是有些時日不出來與我們聚了,難怪不知道,張四前些時日已經被禦前點了差事,去了奉天府修太廟了。”

說話的是韓國公府李家三爺李承武,他懶洋洋端著酒盞吃一口,還不忘回頭逗弄逗弄籠子裡他心愛的鷯哥。

“修太廟?”沐安晟疑惑,“那不是禮部的差事?怎麼會落到他頭上?”

李承武嗤笑:“你忘了,他家姑母剛生了小皇子,封了淑妃,要這麼個差事不是輕而易舉,何況修太廟這樣的差事,戶部怎麼也不敢剋扣銀子的,這一趟回來,他怕是又要得意許久了。”

又是銀子!沐安晟不由地皺眉,如今不比從前,就是各大世家暗中攀比的也不過是地位與財勢,清流不過是虛名罷了,拿到手的纔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他看了看旁邊席上吃酒的眾人:“你二兄呢?他平日裡都愛熱鬨,今天也不見來?”

李承武笑了:“前兒去了巡防營點卯了,這會子應該在巡城呢。”

“這麼快便要了恩蔭?為何不索性也給你討個差事一併過去?”

李承武擺擺手:“他是支撐家業的,恩蔭自然是要給他,我懶散慣了,可受不了那樣的拘束,日後幫著管管庶務便是了,橫豎多個一個閒人也不算多。”

巡防營裡日日點卯,又要巡城,在他看來就是個苦差事,哪裡有他這樣吃酒逗鳥來得自在。

“話說你昨日才成親,怎麼不留在府裡陪陪新娘子,就出來與我們一處吃酒胡鬨,就不怕生出嫌隙來?”李承武打趣地看著他。

聽到提到杜若蘅,沐安晟心裡更是煩悶,一言不發,隻是手裡的酒盞一飲而儘。

李承武衝他擠擠眼:“我可聽說你那嶽丈了不得,不但得了塘沽口造船的差事,府裡的鋪子田莊數也數不過來,單單東市口便有十餘間,想必新進門的嫂子陪嫁也不少吧。”

他嘖嘖感歎著,卻見沐安晟臉黑得像鍋底一樣,這才後知後覺地咳了一聲:“不過你素來也瞧不上這些,前些時日宮裡不還有意讓你去翰林院嗎?”

沐安晟語氣淡淡的:“我不是科舉出身,去翰林院不合適。”

他心裡早已有盤算,雖然內閣閣臣幾乎都是翰林院庶吉士出身,可他是世家子弟,科舉不是最好的選擇,他也不想點燈熬油一般等上十數年纔能有機會踏足中書,像他這樣的人品出身,應該有更好的捷徑。

兩人說話間,席間忽然喧鬨起來,酒樓外一陣馬蹄聲,有人大步進來,一時好些人起身與來人招呼著:“薛三哥,你可算來了。”

“可有好些時候不見了,三兄。”

來人一身挺括的墨綠袍服,麵如冠玉,劍眉星目,與沐安晟的俊秀比起來,多了幾分英武之氣,與人抱拳見禮寒暄了幾句,便到一旁席上坐下了。

“他怎麼來了?”沐安晟見了他,一時皺了眉,很有些鄙夷。

李承武搖頭:“我也不知,大約是曹家老六他們幾個請來的。”

他說著,掃了一眼薛墨腰間懸著的腰牌,壓低聲音:“他如今可是得了宮中看重,已經是錦衣衛百戶了。”

沐安晟掃了一眼薛墨,眼中閃過不屑。

“要我說,還是他會打算,當初可是比我還要荒唐憊懶的人,如今居然也似模似樣的得了六品的職缺,還是錦衣衛,聽說連他叔父忠毅侯都要讓他幾分呢。”

沐安晟冷笑:“趨炎附勢之徒罷了。”

若不是仗著自己是皇後的外甥,他一個隻會吃喝玩樂作賭的能進錦衣衛當差?何況世家之中最是瞧不上錦衣衛的人,不過是群媚上欺下的走狗罷了。

李承武見他神色不虞,也知情識趣地岔開話去,說起京城李彆的風雅之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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