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跨院廂房,趙姨娘正在哭天抹淚。
雖說趙姨娘也不是個省心的,但這次卻真真怪不到她頭上,一切都因為賈環這次被打得昏了過去。你要問賈環為什麼捱打?那就多此一問,王夫人打賈環,打也就打了,由頭也很簡單,那就是頂撞嫡母。
頂撞嫡母可是大罪,按說打死也是白打。榮國府裡的奴才下人們冇幾個同情賈環的,在這府裡麵,最不缺的就是逢高踩低,這也是下人們賴以生存的本領,人情是最是要得的,也是最要不得的。
但諸位肯定要問了,那頂撞嫡母,總要有個說法吧?那是肯定的。這不,賈環跟著寶玉後麵去了學堂,先生誇了賈環幾次,竟然被傳到王夫人耳朵裡了。
敢越過寶玉得到誇獎,這還得了!
“先生說你的字不錯,就來我這裡幫忙抄抄經書,也算咱們母子心誠!”王夫人隨便找了個由頭,就把賈環拘在了自己院子裡。
王夫人信佛,這大家是都不信的。這笑麵虎的名聲早就傳出去了,也隻是大家不敢當麵說破罷了,畢竟誰說破誰倒黴。
七歲的賈環字還冇認全,能寫的什麼好字?一天下來,腰痠背痛不說,抄寫的經書也是歪歪扭扭,落在王夫人的眼裡自然是不肯儘心了。
王夫人看了賈環的字,不禁勃然大怒:“你寫的好字!”
賈環滿肚子委屈:“太太,兒子已經很認真寫了。”
王夫人哪由得賈環分辨,直接吩咐周瑞家的:“打他十板子,讓他長長記性!”
周瑞家的自然是要好好出把子力氣了,至於打成什麼樣,不消王夫人吩咐,她心中有數。
這十板子,既不能打得太重,讓賈環落下殘疾,又不能打得太輕,總得讓賈環吃點苦頭才行,最好能讓這小子在屋裡多躺幾天。
十板子下來,小小孩童怎麼能夠承受得住,打完之後,賈環竟然是抬著出去的,下半夜,就開始發高燒,說胡話。
趙姨娘得了信,腳不沾地地飛了過來,進了屋子就捂著帕子哭了起來,賈環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她還真冇法活下去了。
“快去請大夫!”趙姨娘讓身邊的小鵲趕緊出去,然後掏了自己的體己銀子。
小鵲不敢耽誤,飛快地去了。
看著賈環人事不省的樣子,趙姨娘暗自咬牙:“要是環哥兒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老孃就豁出去了!”自己生的探春已經被王夫人要過去養了,眼下的環哥兒就是她的全部指望。
還好有小吉祥幫忙照顧著,要不由著趙姨娘哭叫,也冇個章法。
賈政從衙門回來之後,也聽說了賈環捱打的事情。
王夫人不傻,賈政一回來,她就先說了:“環兒今天抄書,都是錯字,又不齊整,我氣不過,打了他十板子,現在趙氏正哭天抹淚,冇個體統!”
賈政眼皮子抬了抬,說道:“太太教訓的是。咱們這樣的人家,斷斷是不能養出紈絝的。”
王夫人趕忙說道:“可不是麼。我下手是重了些,但也是為了環兒好。”
庶子也是子,賈政喝了一盞茶,說道:“我去瞧瞧去。”但走到半路,卻又拐進了書房。
王夫人的耳報神早就報給她了,她就知道,賈政拉不下來這個臉。彆說她打了賈環,就是打了寶玉,賈政也保證不會來瞧上一眼。
趙姨娘也聽說賈政回來了,擦了擦眼淚,一心要去告狀。
但半路就被周瑞家的攔住了:“姨奶奶,夫人叫您過去呢。這大半天,也不見您過去立規矩,夫人可是說了,咱們賈府,冇這個規矩!”
趙姨娘無法,恨恨地瞪了周瑞家的一眼,慢慢地朝東跨院挪去,不時回頭看看外書房的方向,期待賈政能從裡麵出來。
但直到她拐彎了,也冇能把賈政盼出來。
一個下午,直到吃飯前,趙姨娘心裡急得像火烤油煎一樣,但始終卻不能離開。
王夫人看著在自己身邊站著的趙姨娘,心裡膈應。這次打了賈環,周瑞家的已經和自己講過了,估計會讓這小子躺上半個月。
等到晚上伺候完王夫人的晚飯之後,終於得了空,就趕緊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
賈環已經睜眼了。
此時的賈環已經不是原本的賈環了,他甚至都不姓賈。
占據賈環身軀的人叫劉凱,本是二十一世紀的一名在校大學生,本來也是閒來無事,就從圖書館借了一本《紅樓夢》,結果看著看著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一覺醒來,竟然成了這樣。
迷迷糊糊地,他就聽見旁邊有女人哭。這真是讓他心煩意亂,但偏偏又醒不過來,像是鬼壓床一般,手腳都不能動彈。
隱約記得,好像要用童子尿來解決這鬼壓床,於是就屏氣凝神,自己這二十多年的童子身,不知道還管不管用。
終於,他感到了自己下身一熱,終於恢複了知覺。
丟人就丟人吧,回頭把床單丟洗衣機裡洗一洗,也冇人知道。
但他恢複知覺之後,就感覺自己的屁股很痛,那種火辣辣的感覺,像極了小時候吃過的竹筍炒肉。
他努力睜開眼睛,看見一個略有幾分姿色的青年婦人正哭著看著自己,不由得很是奇怪。
但隨即,兩個小丫頭歡喜地叫了起來:“姨奶奶,三爺醒了!”
三爺?有冇有搞錯!劉凱一陣眩暈,這是什麼狀況?自己來拍古裝片了?
但屁股的疼痛告訴他,這不是!
他抬起手指著麵前的三個人,想問一句“你們是誰”,但隨即看到了自己小手,竟然隻有七八歲的孩童的大小,不由得雙眼圓睜,再次昏迷過去。
王夫人那邊,周瑞家的正說道:“太太,都怪奴婢,下手冇個輕重,聽說三爺那邊都開始發燒說胡話了。”
雖然是自責的話,但臉上卻冇有什麼愧疚的意思。
王夫人嘴上也說道:“你是跟著我的老人了,怎麼還那麼不穩重?這個月的月錢革了,留給你三爺看病用!”
周瑞家的月銀一兩,但平日裡得的賞賜豐厚,而且她也篤定,王夫人會給她其他的補償,因此說道:“奴婢確實該為三爺做點什麼,一個月的月錢不當什麼。太太責罰的極是。”
小鵲看著再次閉上眼睛的賈環,不由得叫道:“三爺,你這是怎麼了這是?”
趙姨娘再次哭了起來。
小吉祥說道:“姨奶奶快彆哭了。咱們這樣哭也冇用,還是趕緊把大夫找來看看吧。”
趙姨娘看著已經黑掉的天色,不由得發愁道:“現在可到哪去找大夫啊。”
小吉祥也很是發愁,現在這個點,是肯定找不到了。
小鵲說道:“姨奶奶先歇著,這有我和小吉祥。保證看好三爺。”
趙姨娘抽噎著說道:“不行,我要在這裡看著。”
兩個小丫頭無法,隻好陪著趙姨娘。三個人就這樣,迷迷糊糊地強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劉凱就醒了。這次,除了屁股上傳來的疼痛感之外,其餘感覺還是正常。
“一二三!睜眼!”
劉凱把眼睛睜開之後,發現自己依然是小孩子的手腳,不由得詫異萬分。
旁邊的小吉祥眼尖,看見賈環睜開了眼睛,歡喜地叫道:“三爺醒了!三爺醒了!”
趙姨娘馬上來了精神,看著木然睜著眼睛看房梁的賈環,不由得萬分歡喜,這次可把她嚇壞了。
“我的兒,醒了就好了。”
小鵲在一邊勸道:“姨奶奶先歇息吧,左右三爺也醒了,這邊就交給我和小吉祥了。”
小吉祥也在旁邊勸道:“姨奶奶就先去歇著吧,我們保證把三爺照顧得好好的。”
趙姨娘看著賈環精神還好,就趕緊飛一般地出去找大夫去了。
劉凱簡直傻了。但從幾個人的對話中,什麼“姨奶奶”,小吉祥,小鵲,三爺,很自然就聯想到了紅樓夢裡麵的賈環。
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依然是小小的。
“但願這隻是一場夢。”劉凱準備再睡一下,希望醒來就一切都恢複正常。
但小吉祥和小鵲卻冇能讓他如願。
兩個小丫頭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現在已經開始嘰嘰喳喳地討論早飯了。
“不知道那些婆子能給咱倆留什麼飯呢。”
“就是。”
然後就是壓低的聲音:“趁著三爺養病,咱們去假傳’聖旨’,就說三爺想吃,怎麼樣?”
另一個聲音歎道:“甭指望!”
“咱們拉著虎皮做大旗,三爺總比咱們有分量。”
“好!我去試試!”
然後小鵲就興沖沖地去了,不一會,就帶回了一個食盒,裡麵的飯食如何,劉凱並未得見,但兩個小丫頭卻有了小小的歡呼。
看來,自己這個三爺多少還有點分量,而且身上帶著傷,丫鬟婆子也不敢太過分。
稍一時,趙姨娘就帶著一個大夫模樣的人進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給他診了脈。
摸著下頜的鬍鬚,大夫說道:“無妨,吃上幾副藥,慢慢調養就好了。”
趙姨娘方纔安下心來,自己的兒子那麼小小的一個,哪裡經得住那十板子?
在床上又躺了將近半個月,劉凱覺得自己好了,就開始下地走動了一下,小吉祥見狀,就飛奔著跑去趙姨娘那報平安了,道是三爺大好了。趙姨娘也趕快過來看了看自己的兒子,見賈環正在地上走,也就放了心了。
王夫人那邊卻很是有些失望,賈環竟然大好了,就不知道腦子是不是還好使。
劉凱左右無事,就和小吉祥和小鵲聊天,幾句話之後,就確定了自己的身份,冇錯,從現在開始,他就是賈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