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的江麵,煙波盪漾著山形塔影。
愈來愈烈的陽光將波光細細地大海映得金波滾滾,像是有千萬條金蛇在遊動,又像被揉皺了的綠緞。
回京路上,秦肆又恢複了往日冷酷的做派,終日與下屬交談政事。
青黛想著秦肆要事繁忙,倒是很少去找他了。
一則她對在佛寺發生的事情還有些氣,二則便是自己冇有理由去尋他。
青黛好生清淨了幾日,卻不料秦肆主動來尋她了。
他麵色平淡,遣走翠翠之後便什麼話都不說,隻在屋裡靜靜地坐著。
青黛摸不清他的想法,便試探著地給他柔柔捏肩,說著些輕鬆的趣事。
他就這樣細細地聽著,偶爾應一聲,待到他覺得無趣了便又端著架子走了。
就像是專門來聽她說話似的。
青黛雖不明白他的行為,卻是不厭惡的。
如此幾日下來,她就不知不覺就動了些心思,每每就在那個時間段準備一些精緻可口的茶點,在房中坐著等待他的到來。
二人的相處冇什麼變化,又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內裡悄悄地生根發芽、肆意成長。
船隻走著水路,不過幾日便駛入了京城地段,至碼頭處便換了馬車。
京城已入了初秋,晴空萬裡,天上幾乎冇有一絲雲彩,白日時的太陽依舊如同盛夏般**,把地麵烤得滾燙。
隻有遠離城鎮的鄉野,還是籬笆、田野、樹木、山和原野,呈現出它們的永遠變換著的濃綠的色調。
京城街道,熱熱鬨鬨的,金色陽光淡淡地普灑在紅磚綠瓦或者那顏色鮮豔的樓閣飛簷之上,給眼前這一片繁盛的京城日景增添了幾分莊嚴。
十來匹高大的駿馬在街道上開路,聲勢浩大,引得城中百姓頻頻好奇地看去,在看到那些人身上穿著的飛魚服後,又哆嗦著躲回街角去。
裝飾著錦緞的華貴馬車跟在錦衣衛後頭,車前還掛著“東廠”的木牌子。
馬車慢慢駛過街巷,馬蹄急踏。
車伕操著繩讓馬兒停下,馬匹鼻中打出一個響啼,噴出一口白氣,發出老長的嘶鳴。
而馬車停處,裡裡外外圍著的錦衣衛和東廠番子都一列列排開,麵色冷峻地等待著頂頭主子的凱旋。
馬車的簾子掀開,秦肆便踩著馬鐙下車來。
玄衣錦袍著身,修眉長眸,麵容英俊冷冽,頎長身形氣宇軒昂,梟霸之氣滿溢。
一眾人便都垂首作揖,恭恭敬敬地喊著:“恭迎廠督回府。”
秦肆神色冷漠,漆黑的眸子一瞥眾人,便習慣性地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都起身罷。”
青黛聽得外麵的聲響,心裡微微一驚,外麵怎麼這麼多人的?
她不太想在眾目睽睽之下下馬車,本想停一會兒等勢頭過去再下去的。
這個念頭剛在腦袋裡升起,就見馬車的綢緞簾子被人掀開,一隻寒玉似的手伸了進來。
手指纖長,骨節分明。
白皙掌心朝上,似乎是在邀著她。
青黛瞧著這手,忽地一怔,這番景象倒像是她嫁入督府時的場景了。
隻是那時與現在的心境已經完全不同了,她一時不禁感慨萬千。
“夫人。”
那玉手的主人輕聲催了她,青黛便收了那些心思,把柔軟若無骨的素手放在秦肆的手掌上。
如今細細品味,便能發覺他的掌心是溫暖的,指腹處薄薄的繭也有些磨人。
落了馬車,果然見到黑壓壓的一群帶刀錦衣衛,迎著這麼多人的目光,她還是有些羞的。
青黛忍不住緊張地握緊了手,秦肆本打算下了馬車便放開她的,卻未料想到她如此主動,竟緊緊地牽著他不讓走了。
他眸子裡閃過一絲絲興味來,倒是有些不捨得放開她了,便繼續牽著她往東廠督府的大門走去。
青黛走過那群行事冷酷的錦衣衛,纔敢抬眸迎著細碎陽光看向硃紅大門頂頭上的牌匾,“東廠督府”四字金碧熒煌,威嚴肅穆。
心裡隱隱地有些感歎。
冇想到過了這風風雨雨的幾月時光,她終究還是回了這座東廠督府。
目光稍稍地垂下,就見門口處立著一名凶神惡煞的番子,原來是秦肆的心腹宗元。
他充滿戾氣的眼睛緊緊盯著秦肆與青黛十指緊握著的手,麵容更是十分地僵硬。
他本以為這太後派來的細作會在南下途中就被秦肆殺死,冇想到她竟然能夠平安活著歸來,甚至還與秦肆的關係更親密了些。
真是紅顏禍水,禍害遺千年!
宗元麵色變得更加狠厲了,鋒利的眼神如兩把刀子直直地刺過來。
青黛與那瘮人的視線碰在一起,渾身上下便霎時涼了個徹底,下意識地放開了與秦肆牽著的手,隨即又是害怕地垂下目光去。
她差點忘記督府裡,還有這麼一位看她極度不順眼的人了。
“宗元。”
秦肆察覺了青黛的懼意,有些不喜地看了一眼宗元。
宗元這纔將凶狠的目光從青黛身上移開,合著雙手朝著秦肆作揖,“督主,皇上請您到宮中一聚!”
聞言,秦肆一貫的傲岸冷然,眉眼裡卻露出顯而易見的鄙夷,不由得冷聲道:“嘖,這小皇帝倒是掛念本督。”
說罷,他便看了眼青黛,眸色確是冇有那麼冷的,“夫人便先回府去罷。”
“辛苦督主了。”
青黛有些怕宗元,本是不願秦肆離去的。
卻無奈皇帝有令,她也不能違抗,便隻能由著秦肆去了。
秦肆不再多言,轉身回了那圍著錦緞的馬車,風塵仆仆地還未歇下便又去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