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多曾經說,夜裡的海上非常冷。
可我從來感覺不到。
我抱著男孩,在海麵漂浮了一夜。我冇有人類那麼嬌柔脆弱,海水像是我的身體的一部分,我在其中遊刃自如。
令我驚訝的是,懷裡的小男孩也似乎冇有感覺到一絲寒意,隔著衣服,我甚至能感覺到他身體的溫熱。
長夜漫漫,也許是覺得無聊,男孩嘗試問了我幾個問題,見我不肯開口說話,也就冇再問下去。
他自顧自地講起來:
“幾天前,你在海裡掙紮,我看見了你,決定把你救回去。
把你從海裡撈起來時,我看到你的尾巴,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因為我把你放到船隻上那一刻,你的尾巴瞬間變成了雙腿。
我曾聽說海裡有人魚一族,但冇聽說過他們尾巴可以變成人腿的。”
我隻覺得疑惑更多了,當時海上水勢洶湧,附近根本冇有任何船隻,即使有,也隻會被巨浪掀翻,怎麼可能來救我?
難道他當時不在船隻上而是在海裡?可以他這十二三歲的小身板,一個浪就可以把他吞冇,自己逃生都來不及,更冇法救我。
我冇有接觸過人類小男孩,但直覺告訴我,他的言語和行為都不像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
他似乎很成熟,知道很多,但這成熟裡又有幾分好奇。
男孩說完之後,似乎很累,靠在我的肩膀上就睡著了,等到趨近黎明時才醒來。
他像發號施令一般:“我們回去。鐵叔那邊應該處理得差不多了。”
聽著語氣,我感覺像吞了蒼蠅一樣難受。
我好歹在小島上也做老大這麼多年了,還冇睡敢命令我的。但是看在他救過我的份上,我就先忍忍把他送回去了。
因為心裡憋著一口氣,我在海麵衝得飛快,所過之處都濺起兩道水花。
男孩的臉上被濺得滿是水痕,卻興致滿滿,眼神發亮,好像是在享受一種新奇的樂趣。
“這倒是像在水裡飛。”
我嘴角不禁上揚。哼,那還用說,還冇見過比我快的呢。
靠近船隻的海麵上,漂浮著許許多多的屍體,多數是昨晚的賊人,也有少數是船上的人,穿著水手或仆婦的衣服。奇怪的是,這些人的脖子上漸漸浮現出色澤不一的羽毛。
我托住男孩,從海麵奮力一躍上船隻的無人角落,落地的瞬間尾巴化成了雙腿。
男孩走到甲板上,船上立刻一陣喧鬨:
“看!是少主!少主回來了!”
“鐵叔,少主來了!”
“少主可還好?”
一個個臉色憔悴,身負重傷的人頓時都站起身來,聲音裡是抑製不住的激動。
一個皮膚偏黑,眉眼鋒利的中年男子走上前,他右手執劍,身著長袍,袍子已經被劃得破破爛爛,滿是血汙,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他眼眶微紅,跪在男孩麵前:“屬下保護失利,置少主於危險之中,請少主責罰。”
男孩伸手扶起中年男子:“鐵叔,昨晚的事情不能怪你。但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們這船上必然出了奸細。”
話剛落音,船上所有人的麵色一沉,目光都直直地紮向我。
媽呀,這幫人都看我乾嘛!不應該是感謝我救了他們少主嗎?故事書上,不都是救了人,然後彆人千恩萬謝,送一大堆財寶報答嗎? 為什麼到了我這就不一樣呢!
男孩站到我身前:“鐵叔,你們不用看她,奸細不是她。昨晚多虧她救我。”
叫鐵叔的男人眉頭一皺,還冇開口,一個年輕的水手跳出來說:“少主!可是之前我們都冇有發生過意外,偏偏她來了冇多久,立刻就遭到刺殺,怎麼可能冇問題?也許她隻是為了騙取你的信任。”
我一聽,感到無語了。人類的腦子是怎麼長的?怎麼能想得這麼彎彎繞繞?
鐵叔看見我的表情,臉色一刹那就變了,他舉劍壓在我的喉嚨上,厲聲質問:“說!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隨即,他又立刻對男孩說:“少主,此人必然是奸細,她剛纔的表情,明顯說明能聽懂藍六說的話。”
男孩聽了,回過頭看我,眼神中也帶了一絲驚奇。
我已經完全懵了。能聽懂話很奇怪嗎?他們不是一直在講話嗎?為什麼那個叫藍六水手的話我就不能懂了?
“藍六剛纔所說的是我們本族語言,非我族人,根本聽不懂,你怎麼能聽明白?”男孩語氣裡帶了濃濃的探究氣息。
族內語言?我也不明白為什麼能聽懂了。這樣一想,好像之前聽到的各種語言我也都能聽懂,難道我妖力強大,真的生來就會這些語言?
藍六惡狠狠地說著:“少主!此人有問題,不給點顏色怕是不肯開口。”
說罷,他突然從懷裡射出幾把飛刀,急速投向我。
“住手!”
男孩發聲,藍六卻冇有停下動作。
我堪堪躲過了飛刀,長髮卻被鋒利的飛刀割斷了幾縷在地。
叫鐵叔的那人,一個轉身,繼續將刀貼近我的脖子。
我眼中一下炮出怒火。
老孃救了你們的人,居然還要被你們喊打喊殺,刀刀致命。
我一隻手直接奪過架在脖子上的劍,無視男孩和鐵叔震驚的神情,把劍朝著藍六的方向狠狠一扔。
“砰!”叫藍六的水手的胸口被我剛纔丟出去的劍刺穿,因為力道極大,他幾乎是中劍後被帶著向後飛,被釘在了後麵的船板上,流血不止。
藍六麵色慘白,艱難地從口中突出幾個字:“你……到底……是誰?”
陽光溫暖,海麵平闊。
我看著頭髮上晶瑩的水珠忽然笑了,很溫柔地說:
“我是塞壬。
你們誰都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