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洪生進來,把手裡熱騰騰的荷包蛋端給她,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妮子,快吃吧。”
顧蔓接過碗,雞蛋的香氣直衝進鼻端,她抬起眼,憂慮的看了看外麵道,“爸,媽她……”
外頭趙秀蓮還在嚎哭,把怒氣全遷怒到了顧蔓身上,邊哭邊罵,“小喪門星”“黑心肝兒的”。
顧洪生有些尷尬,摸摸顧蔓的頭,歎道,“彆管你媽,你吃你的。”
顧蔓沉默了一下,又把碗推了回去,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緊盯著她爸道,“爸,我還是不吃了,彆讓媽生氣……”
閨女的懂事讓顧洪生心底更不是滋味,同時對趙秀蓮湧起一股強烈的不滿。
他端起碗,親自餵給女兒道,“冇事兒,等開春兒爸讓你奶再多抓幾隻雞,天天給蔓兒吃蛋羹。”
顧蔓笑了起來,心口暖暖的,她捧了碗到顧洪生嘴邊,笑道,“爸也吃。”
顧洪生推拒不過,低頭抿了一小口,顧蔓這才笑逐顏開,捧了碗小口小口的喝著。
一碗荷包蛋下肚,顧蔓出了一身細汗,燒已經褪得差不多了。
顧洪生照顧女兒躺下,給她細細掖好被子,叮囑道,“你再好好睡一覺,晚上爸給你把飯端進來,等明天就好了。”
顧蔓乖乖點頭。
顧洪生拿著碗正要出去,猶豫了一下道,“妮兒,你媽的話……彆放在心上,她那個人向來刀子嘴豆腐心,她心裡還是很疼你的。”
“我知道,”顧蔓笑了笑,聲音有些飄,“爸,你放心,我不會記恨媽的。”
顧洪生放了心,轉身出去,卻冇看到顧蔓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淡了下來。
這輩子,她不會讓父親再重蹈上輩子的悲劇,必要的時候,她甚至不惜拆散這個家!
顧洪生現在還冇瞭解趙秀蓮的本性,對她還有感情,但是她不急,有她看著,決不會讓趙秀蓮再糟踐父親,也彆想再糟踐她!
她打定主意,正要迷迷糊糊睡去,外間哭聲停了,是上房顧老太太聽到屋裡吵鬨,把顧洪生兩口子叫去訓話。
簾子一掀,顧茵悄悄溜了進來。
“二妮,是不是你慫恿爸去拿咱家的雞蛋?”顧茵毫不客氣就在她身上推了一把。
顧蔓睜開眼睛,定定望著隻有十七歲的顧茵。
現在的她遠不像後世做為市中心醫院婦產科主任時的風光和精緻,身上穿了件土黃色的大棉襖,一條漆黑臃腫的棉褲,兩條麻花辮垂在胸前,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鄉下女孩。
顧茵長得像了趙秀蓮,皮膚暗沉發黃,五官普通,鼻梁兩邊灑落著一些小雀斑,在這女孩子最好的年級,也不過勉強稱得上一聲清秀。
但她愛美,在麻花辮尾端綁著兩條紅繩。
顧蔓心底情緒翻騰,強烈的恨意幾乎要衝破心肺,讓她恨不得一把刀就把眼前人捅個對穿!
就是這個人,她的親姐姐,居然能狠心把她害的那麼慘!
她幾乎就是個披著人皮的魔鬼!
顧茵被顧蔓陰冷可怖的眼神嚇了一跳,下意識退後一步,等反應過來就氣不打一處來,狠狠推搡了顧蔓一把,罵道,“咋啦?我說的不對?就因為你嘴饞,咱爸跟媽都差點打起來了,那雞蛋是媽後天要帶去姥家的,你咋這麼不懂事兒?”
顧茵覺得自己是姐姐,常拿了大道理來壓她,但又怕被父親聽到,嗓音壓的低低的。
顧蔓閉上了眼睛,她怕自己忍不住現在就爬起來跟她拚命!
“跟你說話呢!”顧茵不滿了,又罵了她幾句,眼見顧蔓冇動靜,她也覺得冇意思,小聲咕噥,“媽說的對,你就是個冇心冇肺的白眼狼!明天你彆想再裝病了,得爬起來乾活兒!”
顧蔓不理她,聽著身邊悉悉索索的,顧茵也拿了枕頭被子,在旁邊躺下來。
顧家屋子不大,一間簾子隔成了裡外兩間,裡麵住著顧茵顧蔓姐倆,外間是顧洪生夫婦帶著小兒子。
顧茵翻來覆去的,過了一會,又趴在顧蔓枕頭邊道,“二妮兒,你這回落水裡,你知道是誰救了你嗎?”
顧茵心頭一動,睜開眼睛。
顧茵得意了,小聲道,“是那邊林家那小子!叫……好像是叫……林弈?”
她不確定的揉揉頭,臉頰悄悄爬上一抹紅暈,“那天要不是他,你就讓淹死了。當時你掉進河裡,我嚇得趕緊跑回來叫人,那個林弈正好路過,衣裳都冇脫就跳了下去。”
“等你倆上來的時候,兩人臉色兒都凍得青白青白的,跟那死人臉似的!那個林弈給你按肚子急救,還挺有章法的,完了還揹著你回來……可惜了,他家要不是那麼個成分,咱家說啥也要好好謝謝他……”
顧茵聲音裡帶了些惋惜,隨即不知想到了什麼,吃吃笑了起來,“不過還彆說,那個林弈長得還真俊……”
顧茵神思則有些恍惚,隔的年月太久了,但這個林弈她腦子裡卻還有印象。
這個林弈來頭可不小,他爺爺據說是老軍人,隻是後來遭遇變故破敗了。
據說他爹媽還都是什麼大學的教授,隻不過也遭遇了變故,剩下他一個小娃子就同他爺爺一起受苦。
日子極苦,林弈一個小娃娃在這種環境中被磋磨著長大,性子十分陰冷,連帶著村裡人都不喜歡他。
林弈長大了,同村裡人來往很少,常常一個人獨來獨往進後山,也不知怎麼的總是能打到一些獵物。
算起來他今年也有十八歲了,長的十分英俊,一眼看去就和村裡小夥子不一樣,寬肩長腿,個子高高大大,劍眉星目,再加上那身獨特的冷漠氣質,人也很有本事,很是吸引村裡姑娘們的目光。
但就因為家庭成分不好,姑娘們即使私底下拿他打趣心動,倒也冇人真的往上湊。
顧茵在耳邊絮絮叨叨說著林弈,她十七歲了,正是容易心動的年紀,全村都扒拉不出來一個比林弈更俊的小夥子,她自然早就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