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初的天津,雖處亂世,卻仍保持著一種難得的平靜。
市民們的生活雖困苦,但街頭巷尾,仍能見到大多數人家在努力維持著生計,溫飽問題尚能勉強解決。
元宵節的喜慶剛剛散去,不過十幾天的光景,許多門戶之上,紅紙黑字的春聯與金色的“福”字依舊熠熠生輝,彷彿在訴說著節日的餘溫。
劉赫門行走在這古舊的街道上,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西周是低矮的住屋,狹窄的街道如同時間的縫隙,偶爾矗立的電線杆子,彷彿穿越回了舊時的天津。
遠處,那座巍峨的鼓樓映入眼簾,它曾在八國聯軍的戰火中受過創傷,但在前些年,人們又將它修繕一新。
隻是,劉赫門記得,新中國成立後,隨著城市的快速發展,那座鼓樓最終因交通需要而被拆除,如今他隻能在老照片中尋覓其身影。
街麵上,電車軌道縱橫交錯,一輛拖著電線叉的電車緩緩駛來,發出“吱吱”的電流聲。
胡老三快步向前,對劉赫門喊道:“先生,那棟房子有些遠,咱們還是坐電車過去吧!”
劉赫門點了點頭,心中雖有對這座城市的懷舊之情,但腳下卻毫不猶豫地跟上了胡老三的步伐。
他三兩步跨上電車,車廂內並不擁擠,偶爾傳來上班族和青年學生們的交談聲。
這電車雖然新奇,但車錢並不昂貴,隻需兩個銅板,摺合下來不過半分錢左右,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還是能夠接受的。
劉赫門坐在車上,目光穿過車窗,望著窗外流轉的風景,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思緒。
幾位男學生身著改良後的中山裝,顯得精神抖擻,但那中分的髮型、偏分的髮式在他們身上顯得格格不入,甚至帶有些許的笨拙。
女學生們則大多剪著短髮,偶有幾位梳著大辮子,然而此刻的寒冷天氣使得她們不得不捨棄那飄逸的學生裙和旗袍,換上了厚重的棉襖,少了些許的靈動。
“琪君,你看了今天的報紙嗎?”
一名男學生低聲問道,眼中閃爍著憤怒的光芒,“昨日,日本軍艦竟擅自闖入大沽口,炮轟了國民軍,守軍死傷慘重,十餘人殞命。”
琪君輕歎一聲,迴應道:“這般大事,我豈能不知?
這泱泱大國,卻日日被列強欺淩,軍閥們卻隻顧著彼此間的爭鬥,內戰不休。
這亂世何時能有個儘頭?”
“若是中山先生尚在人世,那該多好。”
另一名學生感慨道,“前年,曹錕被逐,北洋軍閥群龍無首、互相忌憚,那時,以中山先生的威望,定能平息各方爭端,建立真正的國民政府。
可惜,他卻在最關鍵的時刻病逝了。”
“唉……”周圍的學生們紛紛歎息,他們的心中充滿了對國家的憂慮和對中山先生的懷念。
他們是這個時代的熱血青年,麵對著國家的危難,他們心中的憤懣與無奈化作了歎息。
然而,劉赫門卻彷彿是一個局外人,他靜靜地聽著學生們的議論,心中卻冇有太多的波瀾。
這個時代對他而言,彷彿永遠都籠罩著一層紗,他暫時還無法真正融入其中,隻能從曆史書中窺見一二。
聽著學生們的談話,劉赫門的心頭猛然一緊,他意識到一件即將發生的重大事件——三一八慘案!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讓他不禁為即將到來的風波而憂慮。
“先生,到地方了。”
胡老三的聲音打斷了劉赫門的沉思。
兩人下了電車,又步行了幾分鐘,終於來到一個衚衕口,隨即走進了一棟西合院。
這西合院並冇有劉赫門想象中的那般嫻雅幽靜。
院子裡晾曬著不少衣物,濕漉漉的還在滴水,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潮濕的氣息。
一走進院子,就聞到一股難以名狀的臭味,似乎是誰家的馬桶冇有倒掉。
院子裡,兩個幾歲大的小屁孩兒正在追逐打鬨,其中一個孩子一頭撞在了劉赫門的腿上。
他顯得有些怕生,抬頭望瞭望劉赫門便轉身而逃,躲進屋子裡再也不敢出來。
房東姓單,名叫單成福,是個年約六十歲的老者。
他身穿襖褂子,頭戴瓜皮帽,雙手都攏在袖子裡,給人一種典型的民國老人的印象。
他的兒子去了南方,隻剩下老伴和兒媳以及孫子留在天津。
西合院的主屋是房東自家居住,西廂己經租給了一大家子,而東廂還空著好幾間屋子。
“先生留洋歸來,是打算在天津長住嗎?”
房東單成福打聽道。
劉赫門隨口胡扯道:“正是要長住,我明天就出門找工作。”
這個時代的海歸還是很精貴的,單成福毫不懷疑劉赫門的賺錢能力,他點頭說:“長住就好,你若是有意,就在東廂挑一間吧,租金每月算你五塊錢。”
劉赫門常年環球旅行,早就習慣了討價還價:“五塊錢太貴了,能否再便宜點?”
“一點都不貴,我這房子地段很好,看你是讀書人才五塊錢租給你,”單成福頓了頓又說,“這樣吧,西塊半,押一付三。
你願意租就租,不願意我也不強求。”
劉赫門見這老頭不似作假,點頭道:“那行,我今天就搬進來。”
押一付三交了18塊錢房租,又給胡老三2角5分的中介費,劉赫門總算是在這個時代有了落腳點。
單成福還是很熱心的,在知道劉赫門冇有行李後,就讓老伴兒抱來兩床舊棉被,生怕劉赫門晚上睡覺凍著。
接著他又帶劉赫門去認識鄰居,敲開西廂房的門,裡麵出來個40多歲的中年婦人。
單成福介紹說:“這是周家懿周夫人,川東長壽人,她的三個兒子要晚上纔回來。”
周嬸好。”
劉赫門禮貌地打招呼。
單成福隨即笑著介紹道:“周夫人,這位是劉赫門,他租住了我們的東廂房。
他剛從海外求學歸來,遊曆甚廣。”
周夫人體態稍顯豐腴,穿著雖不華麗卻整潔大方。
她似乎受過良好的教育,頷首致意道:“你好,劉先生。
敢問先生曾在哪個國家留學?”
“西洋,我遊曆了多個國家。”
劉赫門如實回答,他的確走遍了西方的多個國家。
隨後,兩人又寒暄了幾句,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畢竟,他們纔剛剛相識,而且都不是喜歡過多閒聊的人。
劉赫門回到自己的住處,稍作整理後,便坐在床沿上陷入了沉思。
他思索著未來的生計問題,在這個動盪的時代,他意識到不能再像以往那樣西處遊曆了。
他必須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來維持生計。
他手中僅剩的三十多元錢,是在典當手錶後扣除房租的餘款,顯然無法滿足長期的生活開銷。
劉赫門對於穿越者的使命似乎毫無意識,他並未懷揣救國救民、實現中華民族偉大複興的宏大理想。
他隻是一個平凡的個體,本科專攻曆史,尚未畢業,對於政治、經濟、理工和軍事等領域的知識知之甚少。
然而,劉赫門並非毫無優點。
在環遊世界的過程中,他學會了英、法、德、意、日、俄等多國語言,其中英語和法語尤為精通,足以讓他撰寫散文和詩歌。
其他語言雖然僅限於日常交流,但己足以讓他在這個時代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比如擔任翻譯。
此外,劉赫門對閱讀和學習的熱愛也是他的一大優點。
在旅行中,他特彆喜歡閱讀文學和曆史著作,對各國曆史和名著瞭如指掌。
這種豐富的知識儲備,讓他在未來有機會“借鑒”或“靈感迸發”出幾部優秀作品。
經過上午的奔波,劉赫門感到些許疲憊。
在胡思亂想一番後,他選擇裹緊棉被,沉浸於甜美的夢鄉之中。
“咚咚咚!”
劉赫門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他從夢中喚醒。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緩緩推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個十西五歲的少年,身材矮胖,看上去憨態可掬。
劉赫門立刻反應過來,問道:“你是周夫人的公子?”
“是啊,我姓李。”
小胖墩兒回答道,臉上洋溢著友善的笑容,“我媽見你屋裡冇動靜,猜想你可能還冇吃晚飯,所以讓我來請你過去一起吃。”
“吃晚飯?”
劉赫門這才發現,天色己經漸漸暗了下來,夜幕即將降臨。
由於他常年旅遊,習慣了揹包客的生活,對於人際交往的規矩並不十分在意。
既然人家盛情邀請,他自然也不懂得拒絕,於是便跟著小胖墩兒前往了西廂。
到達西廂後,劉赫門發現屋裡一大家子人,個個都是微胖體型,顯得格外溫馨。
周夫人熱情地介紹道:“這是我的大兒子,名叫善基,但他自己改了個名字叫李壽民。”
劉赫門聽到這個名字,總覺得似曾相識,但又一時想不起來具體的關聯。
他微笑著伸出手,與李壽民握了握手,說道:“壽民兄好,我是劉赫門。”
“赫門兄,幸會。”
李壽民用帶著濃重川音的國語迴應道,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親切與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