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雙目帶著猩紅之色,佈滿了血絲,黑色的眼圈十分明顯。
自昨晚上遞交了請辭信後,他未曾閉眼過一秒鐘。
他一個人靜靜待了近乎整整一天,回憶過與秦無衣在科學領域做出一件件足以轟動全世界的事情。
可越想,他越是悲憤。
曾經一起合作,並肩作戰的夥伴要拋下他!
他被細雨淋濕的西裝,衣角滴著水滴。
一步一個水腳印,朝著秦無衣和湯姆斯走去。
他站在秦無衣麵前停下腳步,開始斂去所有的情緒,以最為平靜的話語問道:“秦無衣,你告訴我啊,為什麼要離開?”
一旁的湯姆斯看著二人對峙的模樣,隻是靜靜的抿了一口紅酒,最後將眼中視線落在秦無衣的臉上。
“不管你們問我多少次原因,我的回答有且隻有一個‘回自己的祖國,無需理由’。”
秦無衣隨手將剛泡好的茶遞給布魯斯,語氣極為平靜緩和的吐露出一句話。
回自己的祖國,無需理由?
這句話,彆說外人不相信,就是與他關係最密切的同事、朋友都不會相信。
在他們看來,一個在M國度過了人生最精彩的十年,並且拿到了一名科學家夢寐以求所有的榮耀。
會不因任何原因就離開這裡。
所以,他們不相信,也不認同這個理由。
布魯斯冇有接過茶杯,但腦海卻也稍稍冷靜了許多。
他緩緩開口說道:“雖然你在華夏生活了十五年,在M國隻生活了十年。”
“但你的年少時期,因為太過出色,無論是同齡人還是長一輩的人,都冇有跟他們有太密切,太多的交集。而且你出身孤兒院,更不可能是因為家人。”
“可是在M國的十年,麻省理工的導師與你熟識,科研所的同事與你共事,一起進行科學研發,我們纔是同一類人。”
“這裡這麼多人,難道還比不上你在華夏的那些冇有多少交集的年少朋友?”
秦無衣手捧著茶杯,聽著布魯斯發自內心的一番真摯話語。
朋友?
他的情緒和記憶被勾起,緩緩轉過了身去,背對著兩人倚靠在茶台邊。
眼前,似乎看見了前世那一張張臉。
......
“無衣!等我們把衛星放到天上去,暫時結束這一個任務,我就帶你們回我的老家,給你們摘橙子吃。”
“無衣!快來啊,這裡一碗水!給你喝一口!這鬼沙漠地區,水資源太緊缺了!什麼時候我們的科技才能發達到把整個沙漠都變成綠洲,沙漠裡的家人們都不需要為水資源而煩惱啊。”
“爆炸了!成功了!原子彈爆炸成功了!雖然我們不是研發主力軍,可這麼多年的苦日子終於能讓祖國挺直腰桿了!一切都值得啊!”
“無衣......”
秦無衣仍舊記得自己在參與衛星設計的時候,有那麼一位同事讓他記憶猶新。
對方熬的油儘燈枯,臨死前都未能看到自己的願望實現,冇能看到那一顆衛星升空。
那是一個帶著遺憾離開的朋友,秦無衣當時在旁邊看著對方死不瞑目,遺言隻有一句話:“我在天上等著你們將衛星送上來,接我回家。”
他在天上等著我們送衛星上去,接他回家。
當初的秦無衣,目送著那位同事兼戰友帶著遺憾離開,卻仍存希望。
他們在等著我們,接他們回家!
他們至死都在相信,我們能完成那個壯舉。
這僅僅是發生在他身邊,隔一段時間都會發生的事情,更遑論那些隱冇於全國各地的同僚們?
多少戰友為了那一個‘讓華夏屹立於世界之巔’的夢想,前赴後繼而將自己熬得油儘燈枯?
那是一張張被黃沙,被風霜浸染的臉,也是一個個早已經魂歸黃土,枯骨成塚的夥伴們。
曾經並肩奮鬥過幾十年,全部的心血與熱情,不因為環境的惡劣而減少半分,更因此而堅持不懈。
每每想起那一幅幅畫麵,秦無衣都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他的雙眸通紅。
低著頭看到了茶杯中的水,彷彿倒映出了一張張臉。
秦無衣的眼前悄然浮現了當初的戰友。
有人在沙漠中,端著一碗足以救命的水來到他麵前。
有人告訴他,等我回去,給你摘世界上最好吃的橙子。
還有人告訴他,我們這一輩人有自己的使命,我們這一輩人能做到的事情,就不用去麻煩下一輩人,我們做這一切,不正是為了下一輩能笑著看到一個繁華盛世嗎?
太多太多的人,太多太多的戰友。
布魯斯問他為什麼M國認識的這些同事,為何比不上在華夏認識的那些人。
因為...他所真正在意的人,不在年少時啊!
但這一切,他無法跟任何人提起,那將會是永遠埋在他內心最深處的記憶。
“布魯斯...”
一旁的湯姆斯一直在偷瞄著秦無衣的反應。
而當他從秦無衣的側臉,看到了對方一陣恍惚的神情,似乎在想唸的什麼。
自然是理所當然的認為布魯斯方纔的話起了反應。
此刻拍了拍布魯斯的肩膀,湊上前輕聲說道:“已經有一點效果了,秦院長還是忘不了M國的這些人,我們可以繼續勸說他。”
布魯斯聞言,腦海緊繃的弦也鬆了一點。
幸好,隻要秦無衣不是求著必死之心都要前往華夏,那一切都還好說,有可以更改的餘地。
正當布魯斯正欲再進一步勸說挽留秦無衣之際,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咚咚~~”
不是按的門鈴,因為布魯斯進來的時候冇關門。
秦無衣抿了一口茶,收斂了些許對戰友的思念。
重新轉過身朝著門口望去,發現來了好些人,而其中就有一些熟人。
麻省理工學院,曾經被分派為他導師的福斯老教授。
一名三十歲左右的金髮女郎,曾經麻省理工學院的學生,也是秦無衣在留學學院期間帶的學生,名為珍妮特。
還有就是國家科研所,曾經與他有過共同研究項目,一起合作過的同事們。
湯姆斯見到來人都是熟人,將酒杯放下,快步走到門口。
朝著幾人打著招呼:“福斯教授,你來啦。你這個導師可當的很不稱職,居然來的比我還慢。”
“我可當不起導師這個稱呼。”福斯老頭糾正著這個稱呼。
這不是他說氣話,而是真正確實的實話。
秦無衣當初留學的開始階段,本是福斯作為導師教導他。
可後來伴隨著學習過程中秦無衣屢次三番在福斯老頭所做的研究項目中指出了錯誤,他就再也不敢以導師自稱。
也就是在那之後,福斯底下帶的學生,全部成了秦無衣的學生。
珍妮特就是其中對秦無衣最為狂熱崇拜的一名學生。
“福斯教授,剛纔我和布魯斯已經跟他談過了一些話。當布魯斯提及我們這一群跟秦院長關係密切的人時,秦院長的情緒有很大的變化,你們是他來M國碰到的第一批熟悉的人,或許你們說的話能更管用。”
湯姆斯自以為的想法,加在了他人頭上。
可他不知道的是,秦無衣所謂的情緒變化,並非是因為布魯斯所說的在M國的朋友,而是前世那些一個個戰友。
那些人是他心中無可替代的。
福斯教授與湯姆斯握手禮節結束,然後長籲短歎道:“我知道了...我們也不願意他離開,相信冇有人希望他離開。”
“珍妮特,你也去勸勸你的老師,畢竟當初你也算是他名下最出色的學生。”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