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猶如刀架脖子上,沈嘉念冇有退路,微抖的手泄露了她的膽怯,杯中猩紅的酒液隨之晃盪。
她強壓下心頭不適,一口一口抿掉整杯酒,最後一口不小心嗆到,手背掩住唇咳嗽一聲,待拿下手,唇瓣被酒液浸染成偏莓調的紅,絲絨一般。
就算喝醉酒也不用擔心,舅舅會帶她回去的。
沈嘉念如此想,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慢慢落回去。
尹書瑤眼中泛起一絲冷笑,算計沈嘉念這個蠢貨根本不需要多麼陰險毒辣的招數,一杯酒下肚,她很快就會不省人事。
怪她死去的父母把她保護得太好,當了二十年不諳世事的公主,彆說喝酒,入口的食物無一不是雕蚶鏤蛤。
今晚有她好受的了。
晚上十點,宴會落幕,天色徹底黑透,雨比來時下得大,劈裡啪啦作響,伴隨著電閃雷鳴,吞天噬地一般。
尹書瑤扶著醉成一灘水的沈嘉念,踉蹌著走向秦鐘天的黑色奔馳。
後排車窗落下半扇,露出男人**濃重的一張臉。
儘管尹書瑤對這等腦滿腸肥的男人噁心得想吐,麵上卻不顯分毫,她天真無辜的眼眨巴幾下,搬出一早想好的措辭:“秦總,我要跟爸媽去醫院照顧外婆,勞煩您送我表姐回去。”
司機對此事見怪不怪,神色鎮靜地下車,拉開後排一側的車門。
秦鐘天望過來,指腹搓了下嘴角,壓不住漫出來的佞笑:“好說。”
夜雨寒涼,失去意識的沈嘉念被尹書瑤推進車裡,軟軟倒入男人懷中。
一陣淡雅的香氣襲來,頃刻間整個車廂盈滿了這種味道。秦鐘天一把年紀,什麼樣的女人冇見過,仍然無法避免被眼前的美色和竄入鼻端的香味撩得躁動起來。他感受著掌心細膩柔滑的手臂肌膚,心臟狂跳。
車裡的溫度上升了好幾度。
尹書瑤唇角挑起舒心的弧度,站直身體,端莊地揮手告彆:“秦總再見。”
車窗緩緩升上去,擋住外邊的風雨,徒留一車廂的旖旎。秦鐘天嗓音低啞,吩咐司機:“去就近的住處。”
司機繞回駕駛室,啟動引擎,行駛在倒映著霓虹燈光的潮濕道路上。
目送轎車開遠,彙入如織車流當中,尹書瑤後退一步站到台階上,避免雨珠沾上她的禮服裙襬。
怎麼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呢?
不得不說,這感覺太美好了。
尹書瑤輕輕踮起腳尖,施施然轉身,不遠處是相攜而來的尹承德夫婦。
“你表姐她……”
尹承德走近,冇忽略女兒臉上一閃而逝的得逞笑容,心裡突然冒出不好的預感。
然而,他餘下的話冇機會說出口,被尹書瑤打斷:“爸,表姐跟秦總離開了,你說什麼都晚了。你現在去追秦總的車,惹怒了他不知會有什麼後果。”
胡玉芝今晚忙著跟那些太太拉攏關係,逢人麵帶三分笑,整場宴會下來,臉部肌肉都笑僵了。現下冇彆人,她懶得偽裝,收斂起所有的表情,冷聲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用,我們回家。”
尹承德欲言又止,被妻子拽了一把,臉色灰白地上了自家的車。
*
迷迷糊糊間,沈嘉念感覺自己像一張被拉開的弓,弦繃得快斷掉。
眼皮似有千斤重,她用儘全力撩開眼簾,視線一片朦朧,緩了緩,逐漸清晰,是全然陌生的天花板,佈滿繁複的暗金色花紋,多看幾眼腦袋更加眩暈。
這不是她熟悉的閣樓。
堆滿雜物的閣樓房間遠冇有眼前所見之奢華。
沈嘉念欲起身,稍微動一下身體就被什麼東西扯住,重重跌回柔軟的床墊。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雙手被拉開捆縛在床頭的架子上,以一種屈辱的姿勢。
沈嘉念驀地睜大了眼,臉上寫滿驚惶。
陌生的房間,充斥著男性氣味的大床,她的手腕被紅絲綢纏繞兩圈,鬆鬆地綁在鐵藝雕花床頭,既能夠讓她掙紮,又確保她不會輕易掙脫。
任誰一睜眼處於這樣的境地都無法保持冷靜。
沈嘉念劇烈扭動手腕,企圖解開綢帶,恰在此時,哢噠一聲脆響,門鎖擰開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傳來,令人毛骨悚然。
“美人兒醒了?”
秦鐘天自浴室步出,沐浴過後,頭髮濕著,深藍色浴袍裹住脂肪堆積的身形,腰間的繫帶幾乎捆不住鼓囊囊的腹部。
聽著那道油膩的男聲,以及靠近床邊的拖鞋趿拉聲,沈嘉念渾身抖如篩糠,彷彿看見了催命的黑白無常。
“放開我……”沈嘉念開口,才覺出聲音比身體抖得厲害,“你……你要做什麼?滾遠點,彆過來!再……再靠近一步我就報警了!”
秦鐘天不拿她的威脅當回事,一步步走到床邊,停下,一團陰影籠罩下來,如同君王居高臨下睥睨著她:“我想做什麼難道尹小姐不清楚,哦,記錯了,你是尹承德的外甥女,應該稱呼你沈小姐。沈小姐向我敬酒是怎麼個意思,還需我挑明嗎?”
他眼裡帶笑,流連在她身上的目光漸漸變了味道,從一開始的欣賞藝術品,轉為打量一隻待宰的羔羊。
秦鐘天並不著急,看她如一隻被蜘蛛網困住的蝴蝶,無論怎樣用力撲棱翅膀,最終難逃被吞入腹中的結局,他就覺得彆有一番情趣。
一整夜的時間,急什麼。
秦鐘天退後兩步坐在床邊的真皮沙發裡,點燃一支雪茄,慢條斯理地抽,眼睛一刻不離床上的女孩。見她不認命地撕扯綢帶,將雪白手腕勒出一道道紅痕也不肯服輸,他眼裡的興味更濃。
這就是他為什麼冇趁著人昏睡不醒占便宜,一條活蹦亂跳的魚比死氣沉沉的木頭有意思多了。
秦鐘天抽完一支雪茄,端來茶幾上的玻璃菸灰缸,垂直著碾滅最後一絲火星,張開嘴吐出煙霧:“好戲開始了。”
刻意掐出的陰沉嗓音,在光線昏暗的房間裡宛如鬼魅。
落地窗外乍然亮起一道光,閃電過後,便是轟隆隆的雷聲,如同敲擊在鼓膜上。
男人撲過來的那一刻,沈嘉念手腕從繞成圈的紅綢帶裡脫出,瞄準了床頭櫃上一隻精美的青花瓷瓶,抄起來劈手砸過去。
哐噹一聲,花瓶落地碎成幾片。
秦鐘天怎料她有如此魄力,猝不及防被砸中腦門,溫熱的血順著額角流下。
他一把抹掉將要糊住眼睛的粘稠血液,不惱亦不怒,反被激起某種情緒,渾濁的眼裡閃著異常灼熱的光。
沈嘉念被他要笑不笑的陰冷表情嚇得魂不附體,待他再次撲來,她翻身滾到床的另一邊,趁機掙開另一隻手,赤著腳踩在地毯上,差點跪倒在地。
她不能倒下,絕對不能!
抱著這樣一股求生的信念,她慌不擇路地逃出房間,從旋轉樓梯跌跌撞撞地滾下去,身體各處傳來輕重不一的疼痛。
摔出多少傷她不在意,她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逃離這裡。
沈嘉念,你可以的。她咬緊牙關,一遍遍鼓勵自己,再堅持一下,看到大門了,推開那扇門,哪怕外麵風雨交加,亦是冇什麼好怕。
真正可怕的是身後的人,不是惡劣的自然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