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他表示我人在玉江車站。
他叫我再沿線看一看那邊的風景。
那邊的建築很有江南水鄉的特色,大部分是徽派建築,有的是窯磚搭建。
在我的印象裡,南方的建築不會特彆華麗,反倒很清秀。
一般不會有鎮獸,龍頭,隻是楹軒欄柱,象鼻,瓦當的巧妙搭配,連藻井都是偏暗色的。
它要的是亭子,長廊營造細水長流的氛圍和意境。
這幾年翻修幾乎把窯磚獨有的紋理給遮蓋了。
我比較喜歡一些年代久遠的物件,特彆是那種有裂痕或者輕微磨損的古董,現在把原來的遮蓋,感覺和它的原意有點衝突。
我靠在一麵馬頭牆上,想事情,在這裡氣氛都到了,就不得不多想。
阿仔很快就把我揪出來了,他的飯店似乎發展得很不錯,出了一係列老阿產業。
阿仔酒樓,老阿旅館,阿興飯店,就像梅嶺的老肖鵝王產業鏈。
“我跟你說,我這是光宗耀祖了,就算我乾這行猝死了,這頭香也得是白手起家的我。”
他邊開車邊向我分享他這幾年的創業奇蹟,“現在我是要日進鬥金,要是擱上學那會兒我想都不敢想,天天跟你們乾正經事,也冇見有什麼好果子。”
我揶揄道,“有什麼正經事?
研究橙子怎麼樣好開?
還是大冬天看看河裡有冇有冰塊?”
“阿對,以前你是活閻王,三十麵作業一節課就乾完了。”
他撓撓頭,客套地開了一盒黃鶴樓,抖出一根菸,問我抽不抽,我接過,拍他的肩膀叫他開車彆分心。
他說這幾年發展不錯,如果年底利率高,就要到龍珠閣腳下蹭蹭香火寶氣。
“光光,你以前不是跟隔壁班上的小神婆學了一些算卦的硬招嘛,當年你算的天氣比小廣播還準,以前我跟彆的毛蛋賭,從來都隻壓幾點幾點下不下雨。
我還以為你會去當個茅山老道,還是氣象站當活探針。”
“不過也是嗐,這麼好的學曆乾這個乾嘛子。”
他叼起煙,緩緩地吐出一個菸圈,“要不你給我算算。”
說完,他還真就隨便在路邊找了個車位停車,中途還差點撞上馬路牙子。
老阿聳肩膀,突然整個人轉過來,向我伸出手心,笑道,“你是梅花易數?
六爻?
奇門遁甲?
紫微鬥數?
我摸不著你的門路嘞。”
哪個也不是,我剛接觸玄學這類東西純純是為了裝逼,也冇什麼道心和大誌。
後來在看麵相看手相方麵有了點心得,就認了個師傅。
她教的時候開始認真聽還能勉強接受。
什麼先天五行,後天五行,文王八卦,少陽少陰的,但後來就漸行漸遠,完全就是我在它的世界外摸門檻一樣。
但為了裝蒜,隻好隨便拋三個硬幣,然後斷卦。
我起卦的方式很清奇,不是看正反麵陰爻陽爻,而是看三個硬幣那個和哪個疊在一起,像八卦裡的那一卦我就算是哪一卦。
我師傅覺得她教會徒弟將來會餓死,教不會徒弟現在會氣死。
後來誤打誤撞進了一個玄學交流群,天天默不作聲地看一群頭像是五嶽符的人互相彈琴鬥法終於開悟,學會了正確的記卦,解卦方式。
“我有我自己的門路,首先,我要……”我儘量自然地答。
“你要三枚幾乎一模一樣的硬幣,我懂。”
他打斷我的話,正想掏腰包。
我邪笑了一下,說,“我晉級了,我有銅錢,用這個人氣更旺。”
說罷,我從左邊裝符籙的紅色塑料袋裡拿出三枚有銅綠的銅錢。
這是我從古物鑒賞市場淘來的,秦五株。
當時本來想抽一個冷門古玩盲盒,因為光頭老闆忽悠我說可能撿漏拆出宋朝鎏金掛鏈,我差點被他的花言巧語霍霍,還是這三個幣把我從盲海裡撈出來。
他默許收回硬幣,我製止他,咳了一兩下。
“難不成這玩意耗氣運?”
他瞪大眼睛。
我拍他的手,“迷信!
迷信你這是,你的小神婆說這隻是概率問題,不管是科學還是神學都是用自己的一套術語和規律解釋這個世界,朋友請相信科學。
這隻是耗精力而己,就是人工費。”
“你小子說話還是這麼學生酸氣。”
他撇下那三個硬幣,抱臂觀望。
“今天是幾月幾號?
是不是春至?”
我斜眼問道。
“這倒不是,春至我就冇這麼閒,要包餃子。”
他實誠地答,“有什麼影響不?”
“凡事都有禁忌,冬儘日不占。”
我低頭,調侃“會破財~心誠則靈,窺天鑒日。
你想知道什麼,就心裡一首默唸這件事,搖六次。”
他應聲搖六下,銅錢趁光一一落下。
搖完他很快湊近盯著我問,“有什麼玄乎?
我默唸思忖一番,“你搖爻的時候想的是什麼?”
“年底氣運。”
他碎碎念,“怎麼突然講這個?
你彆嚇我!”
坎卦……“你今年年底有什麼打算嗎?”
我問。
“大事的話,就上回和你說過,我要去爬山。”
他回。
“安全設施齊全嗎?
帶的人靠譜不?
有冇有賣人壽保險?”
我嘗試跟他打啞謎,因為我一句話就算是給這件事新增了一個變動因素。
我不知道他是去爬山有危險還是因為我的提示不去而遭遇不測。
而且我在這種有點重要的事上不能武斷地憑經驗和首覺解卦。
“嚇人,那我還是不去?”
他看著我,“我們本來要去,之前巫小溪說的那個晷嶺,有城牆堆那個。”
“我記得之前你還編了一個鬼故事,最後誰都冇嚇到,就你嚇得一個晚上不敢睡,鑽我被窩。
最近要有破事找我?”
我愣了一下,腦海裡忽然想起了當年巫小溪的表述。
他叔叔一輩帶他去嘉祐寺塔旁邊的小山包上“探險”,然後他們在一個往下的陡坡看見了一堆顏色豔麗的牆體。
開始他們還以為是天然形成的磐石,就跑過去觀摩(膽子真大),但發現上麵細細密密地刻了一堆類似於天文曆法的字元。
左端有十二格均勻的橫線,右端有N條,甚至角壁有殘瓦片,他們不知道出於什麼緣故,拿手機裡的時鐘和那些線與太陽的切點對照。
結果是什麼,巫小溪該死地不說。
但他下一次去的時候所謂半日累上的晷堆己經不見了,他猜是被人給敲掉了。
但我那時好像首接聯想到了外星新文明。
我回神,老阿一本正經地看我,說,“你都說了這是因果,你告訴我是因,你要對我負責是果,你總不能特意來憋屈我。”
還押到韻了。
我也一本正經道,“要想破事不追上你,你就要主動去追上破事,給自己冇事的時候找事,多吃點虧做點欠自己的好事,積德行善。”
“啊行行。”
他眉頭擰巴成一個“川”字,滴了兩滴風油精均勻地抹在太陽穴上,揉了揉,嘖了一聲,“爽快點,你去不去,要是去的話,裝備什麼的就不用你動包了,我掏錢,全當做露天的同學聚會。”
我倒吸一口氣,揉揉頭髮,有點不好意思。
他隨即嘴角一勾,賤兮兮地說道,“當然,我懂你這個人白收東西心裡難受,世界不體諒你,哥我體諒你。”
他側過半邊身子,神秘地從副駕駛的西瓜形狀坐墊底下耙出一張紅賀卡,嬉笑著遞給我,得意地說:“你興哥要步入婚禮的殿堂了,份子錢不用給太多,但人力總要出一出吧,等我結婚的時候你這個大師來我這搞個什麼祝福之類的,圖個喜慶。”
言畢,我接下裱了一圈金花的賀卡,他打了個響亮的響指。
我把這一年的重大事項在腦海裡走了一遭,點點頭,“去。”
雖然內心欣慰又莫名期待地激動,但出於對身體的考慮,我最終表現出來的還是一個貌似波瀾不驚的笑。
老阿估計是忘了當年把他嚇得嘴巴變形的諸多禁忌,竟然從網兜裡拎出兩瓶可樂,要跟我先以此代酒,痛飲一回。
我把我的近況和他一一道明,所幸他還能諒解,冇有多掃興,還表示等我辦完這些瑣事之後,可以到他的酒店裡免費小住一會。
“巧了,我也不抽菸,也不喝酒,抽菸會讓人暴躁,喝酒會讓人缺腦。”
他指指腦乾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