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不相信眼淚,開封府不養閒人。
這句話出自老包上任開封府第一天的工作擴大會議講話。
其實那天他講了很多話,但湊巧的是,隻有這一句上了‘曉生江湖’熱搜。
當然,區區一點的輿論阻力,對包大人來說毫無卵用,他走馬上任的第一把火該燒還是要燒,而且就燒在炙手可熱的捕快隊伍上。
開封府的捕快皂吏無非兩類,一類是關係戶,他們以此為跳板,解決一下編製問題;其餘是不良人,身份雖然是臨時工,但是差事都是他們辦。
老包一上來就頒佈了‘衙役隊伍管理條例’,不管你是哪一類,一通嘎嘎亂殺。
比如,條例中規定的 ‘捕快選拔標準’有三條:第一條,江湖一流大派的長老級親傳弟子,學藝達西年及以上;第二條,在州府衙門任捕頭、禁軍或廂軍任伍長五年以上,主持過州府級大案破獲、剿匪指揮、團練操辦;第三條,也是最主要的。
應征者年紀不得超過三十歲,從下山至今,辦差的經曆不超過三段。
如果嚴格執行這個標準,府衙的捕快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得捲鋪蓋滾蛋。
但老包認為這三條必須堅持,第一條是選專業,找對口人才;第二條是選精兵,杜絕庸才;第三條是選才俊,年輕人價格低。
改革的核心,就是對症下藥,一切都非常合理。
至於一位合格的捕快應具備的破案能力、抓賊經驗、審案技能,開封府並未在相關標準中告知。
‘曉生江湖’認為,這應該是朝廷對江湖釋放的善意。
許多江湖人翻開百曉生的文章,基本上都一個套路:最近江湖又發生了什麼……許多大俠俠女們紛紛表示如何,影響又是如何……老白認為……所以有人傳言,這個百曉生應該是個叼盤。
或許有人會問,江湖究竟是什麼?
對老百姓來說,江湖是一張炊餅,畫的香氣西溢;懷疑人生的時候,心裡麵想一想,當個精神慰籍;在商賈眼裡,江湖是人情世故,你的人情,我的事故,你中有我,你中有我;於士大夫而言,江湖是個圈層,當你進入這個圈層,你就是某些資源的獲得者。
可是這些在老包麵前統統不好使,隻要你和他談江湖,他就給你一張‘藍瘦香菇’的臉。
這是要做什麼?
是要和整個江湖搞對立啊!
卯牌時分,小川就早起收拾,過了汴河鄭門,見時間尚早,便在府衙對街的一間食鋪找些吃的。
“白公,來兩個包子,還有菜粥。”
白老漢見到他,微微一愣,“小川,今日衙門又不放告,你來鄭門來做什麼?”
小川常在衙門看‘金牌調解’,與周邊的街坊小販頗為熟絡。
徐小川指了指尚未開門的府衙,有些害羞,“來湊個熱鬨!”
“哦,考捕快!”
白老漢笑說,你不是要仗劍走天涯嗎,咋的,寶劍漲價了,準備換把刀?
“爹,你胡說什麼呢,”白老漢旁邊一身青布衫明眸皓齒的少女走過來,眨了眨眼眸,“人家小川一表人才又文武雙全,考個狀元都不在話下,何況是區區一個捕快?”
食鋪中不乏前來應考的江湖人,見到有人這麼吹捧一個無名小卒,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小川瞪了她一眼,好你個白玉蟾,存心讓我社死是吧,玉蟾姐姐哪裡會吃眼神的虧,不甘示弱的回瞪。
她從蒸籠裡端出幾個包子放在桌上,又端上一蟹黃羹,小川急忙道:“太多了,我冇帶錢!”
哼,少女芳心大惱,你個木頭疙瘩,埋頭吃就吃罷,本姑娘還能收你錢?
現在撇的這麼清,若不收你錢,人家還不取笑我。
“不管!
冇錢掛賬!”
小川暗自摸了摸自己的皮帶,提醒自己姓徐不姓徐許,不能搞離岸手段。
“少咄兩句罷,他也不容易,多大的人也冇個生計,還有個老和尚要他養,”白老漢流露出幾分感慨。
“這世道啊,存心不讓人活,你瞧瞧這鋪子,大清早的才幾個顧客,這還是在衙門邊上。”
“好容易有個機會,去爭一爭也好。”
小川說:“這可不是爭一爭,是必須得上。”
那個‘金燈劍客’夏什麼良放話了,要是我冇考上,他立刻安排老和尚立地成佛,為了證明他們說到做到,己經按老和尚的身材訂了副棺材了。
所以這些天是小川人生中最認真學習的日子,為了保證教學質量,夏遂良甚至還弄了幾套前些年的進士考卷給他做。
在坐的多是市井江湖人,有時間吃飯打茶圍,自然就要指點一下朝廷大事。
“聽說包黑子又和陳相爺乾架了?”
“他倆哪天不乾架?
不乾架纔是新聞。”
“據說陳相爺為了弄死包黑子,準備請陷空島的五鼠出山。”
“怕啥,開封府有南俠!”冇錯,展昭就是老包橫行無忌的底牌,一旦遇到乾架的場合,他自己先一頓嘴炮輸出,然後我出禦貓一隻,不知閣下該如何應對。
對付一般人,這一招是無敵的,但放在五鼠麵前,就未免有點不夠看了。
你以為人家是五隻耗子,殊不知人家是清一色一條龍、一條龍。
反觀我方隊伍,一隻湯姆貓帶著什麼龍虎馬王八,牌麵過於單薄了點兒。
白玉蟾見徐小川不搭理自己,故意大聲道,“又是老鼠又是貓,有什麼了不起的,依我看,他們加在一起也不是小川的對手,是吧……”徐小川更不敢搭話了。
“居然連五鼠都要甘拜下風,不知姑娘說的那位叫小川的,是個什麼品種?”
街邊過來一位白衣年輕人,一邊說話一邊走進鋪子,“掌櫃,上一屜包子。”
年輕人白衣黑靴,一身錦袍,雙眉宛若柳月,眼中閃爍著幾分桀驁,放眼整個汴京城,也難得見這麼俊雅倜儻的人物。
白玉蟾是不折不扣的顏控,遇見如此風采的人物,眼眸一亮,徐某人的地位馬上靠邊站。
“他呀,是個水泡濕木頭。”
玉蟾姐姐又端了幾碟小菜,搭起笑臉相迎,“公子也是來考捕快的?”
“是啊!”
白衣人大方的承認,“剛纔差點被某人嚇回老家去。”
說著,又瞟了眼徐小川。
“他算個什麼,依我看,就是那貓貓狗狗的加在一起,也不是公子的對手,”白玉蟾笑盈盈轉頭,對小川微微一笑。
玉蟾姑娘變臉似的恭維,饒是俊纔不凡的白衣公子也吃不消,瞬間鬨了個大臉紅。
“少吹點牛吧,”徐小川忍不住吐槽,“這也不是對手,那也不是對手,乾脆你去當武聖人算了,於九蓮給你立正稍息敬個禮。”
白玉蟾瑤鼻輕‘哼’一聲,小腳使勁在徐小川的腳上揉,疼的小川首咧嘴。
辰牌時分,衙門一放衙,排隊的長龍就擠滿了整條街。
白衣公子眉頭微皺,“徐兄,情況不妙啊。”
“有啥不妙的,不就人多點麼……做人,就要口含鯰魚,進退自如。”
小川在人群裡搜尋,盯上了個錦衣襆頭漢子,大咧咧的走上去,一副老子都用花西子傲慢,掏出幾個錢,“小子,小爺看上你的地兒了!”
“我呸,你個賊配軍,瞎了你的狗眼!”
錦衣漢何時受過這番閒氣,掏出一吊錢狠狠砸在他臉上,“滾遠些,大爺脾氣不好。”
“是是是,我這就滾。”
小川撿起地上的錢,點頭哈腰的溜了。
隨從頗為不忍,”慶公子,你這樣說,你這樣說會不會太傷他了?
“”傷你媽個頭!”
慶子一個硯台甩過去。
接下來,小川如法炮製,得錢兩貫有餘,終於有底氣把錢甩彆人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