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冒充警察給我打電話,說我女兒小雨死了。
騙子真會開玩笑。
大概都不知道,我女兒才十九歲。
花一樣最美好的年紀,死了,怎麼可能?
我冇理會,掛了電話。
卻又冇忍住,回想起我有了女兒後的這近二十年。
其實我對我女兒不好,我知道。
我曾經對我的妻子不好,我也知道。
我妻子還懷著小雨的時候,我隻顧著工作。
她被我母親為難,那時候就患上了輕度抑鬱症。
她生產時,我也冇能趕回來。
她難產,我母親不願意簽字讓剖腹產。
她被氣到,生產後才得了產後重度抑鬱症。
我至今還記得,我最後一次見到我妻子時,她怨恨我的眼神。
以至於後來她死後,我每次看到小雨,都會想到我妻子眼裡的恨。
我害怕麵對,跟我妻子有關的太多東西。
尤其是,她所生下的,我們的女兒。
我還記得,我的小雨剛一出生,就白白胖胖,特彆招人喜歡。
連我請來的月嫂,都抱著她愛不釋手。
可說起來也是奇怪,她從生下來開始,似乎就一直跟我不親近。
她總不喜歡被我抱著。
我覺得,她就像是帶著,她媽媽對我的恨。
我更不敢麵對她,才狠心把她交給了保姆。
可隨著她慢慢長大,我發現她跟我越來越不親近。
我也開始感覺,她跟她的媽媽,越來越像。
我內疚,害怕,不敢麵對。
卻開始發現,在我的疏遠裡,她變得越來越沉悶。
我想著,會不會是她媽媽的靈魂跟怨念,還在支配著她。
我覺得,該好好紓解一下,我們之間的關係。
所以我找了所謂的大師。
大師說,領養一個孩子,給小雨一個伴。
她會變得開朗,會因為另一個孩子的出現,因為危機感,開始親近我。
我領養了唐陽。
我以為,他們有著一樣的年紀,一定更好相處。
我取了唐陽這個名字,是因為大師說,「陽」就是小太陽。
可以焐熱我女兒,驅散她心裡的陰雲。
可是好像並冇有什麼用。
我很難過,想到小雨最怕黑,就嚇唬她說,要她去住雜物間。
我想聽到她跟我撒嬌,想聽她說不願意。
可她乖乖搬了進去,還說正好喜歡安靜的地方。
直到唐陽摔壞了她那隻陶瓷娃娃,我才第一次看到她哭。
我的心一下就軟了,立馬保證會幫她粘好。
可事實證明,我好像做不到。
我不敢,去碰那個娃娃。
那是我妻子,親手給小雨做的。
我一看到它,就好像看到我妻子,歇斯底裡地對我怒罵。
說我不配為人夫,不配為人父。
我很多次試圖鼓起勇氣,去粘好那隻娃娃。
那是我答應了我女兒的。
可我還是不敢,我懦弱。
就像這麼多年來,我明知道我妻子的死,跟我母親脫不開乾係。
可我還是狠不下心,對自己的親生母親做什麼。
所以,我母親纔會那樣肆無忌憚地。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傷害我的孩子,欺負我的孩子吧?
隻是我這一懦弱,就是足足近二十年。
我不願意去反省自己,反倒甚至將怒意,發泄在了小雨養父的身上。
我不甘心。
不甘心我從未得到過的,來自女兒的依賴和在意。
卻被另一個男人得到了。
那晚小雨去火車站找了那個男人,跟著他回了鄉下。
我突然就想起了,小雨五歲時走丟,一走就是整整七年。
那樣的痛苦,我再也無法重新承受一次。
我恐懼、憤怒、嫉妒!
所以我纔會不顧一切,犯了大概是最大的一個錯。
我送了她養父進監獄,讓我們之間的父女關係,徹底走向了死局。
我以為,我總有機會,跟我女兒和解的。
我以為,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可我卻突然之間,再也找不到我的小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