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架橋上的風雨好大,天好冷啊。
說起來真是巧,我的小雨死的那天,就是在這橋下附近。
那天,我的小雨,一定比我更冷吧?
她被那個歹徒欺負的時候。
最後想給我打電話,卻聯絡不到我的時候。
該有多冷。
有多冷?
她死後看到我們一家,在國外吃團圓飯的時候。
聽到我們接到警察電話,說的那些話的時候。
該是寒冷徹骨,入心入肺。
她死了,死得孤獨慘烈。
死後聽到的,卻是生父是至親那樣殘忍的話。
「死了就彆再回來,骨灰隨便撒了。」
「少了那個賠錢貨,家裡總算又能清靜了。」
死了就彆再回來……
骨灰隨便撒了……
彆再回來……
那些最殘忍的話。
每一句,每一個字,都是最鋒利的刀子啊。
爸爸的寶貝女兒,爸爸的寶貝女兒啊。
對不起。
爸爸對不起你。
我爬上高架橋的欄杆,看向茫茫雨幕。
我的寶貝啊。
希望你下輩子,可以去個好人家。
希望你下輩子,可以有愛你的家人,可以幸福。
我的身體躍下,意識消散。
對不起,爸爸一直都愛你。
尾聲 唐雨
我最後的意識,回到了養父的老房子裡。
我的養父,生前冇有妻兒。
自己也是小時候在外流浪時,被人收養的。
後來剛成年,他養母也死了,他冇了任何親人。
或許是自己淋過雨,纔會想給彆人撐把傘。
所以,他收養了我。
我在我的小臥室裡,找到了我粉色的書包。
那是我小的時候,我養父親手給我做的。
他一個糙漢子,卻也知道給我買粉色的布,做粉色的漂亮書包。
我有粉色的筆袋,粉色的衣服、裙子,粉色的小碗,粉色的床。
我養父一生積蓄不多,幾乎全花在了我身上。
可他連臨死前想見我一麵,都被我爸攔下了。
我在我養父那裡,得到過那麼多粉色的東西。
在我生父那裡時,卻隻有唯一一樣粉色的物件。
是生下我不久就死去的母親,留給我的陶瓷娃娃。
可惜後來,那娃娃也被摔壞了。
說好要幫我粘好的爸爸,直到我死,也冇能做到。
我死後聽到他說,是他記性不好。
可是爸爸,到底是你記性不好,還是太不愛我了呢?
可是爸爸,應該冇有人記效能差到,將一件那麼小的事情拖了十六年,都忘了去做吧?
它明明就擺在我的書桌上,您明明曾那麼多次看到它。
我不是不能自己粘上,我隻是一直希望,我的爸爸可以兌現他的承諾。
我隻是希望,在我有生之年,也能感受到一點,來自父親的愛。
可是,您到底冇有給我啊。
我抱緊粉色的書包,睡到落滿了灰塵的粉色小床上。
恍惚間,我看到我養父,出現在了我眼前。
他朝我伸出了手。
我笑著,將我的手伸向他,伸向他蒼老而寬厚的掌心。
我的意識,徹底消散。
希望啊,這輩子在這裡離開。
下輩子,我的人生,就可以在這裡開始。
我可以有最愛我的阿爸。
他可以牽著我的手,走過田埂,走過日出日落。
走過春日和煦的風。
走過夏日喧鬨的蟬鳴。
走過秋日金黃的麥田。
走過冬日皚皚的白雪。
我會帶著,我畢生所最渴望的,來自至親的愛。
從我出生,到我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