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還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不覺之間,吳子山已汗透重衫。
長時間進行緊張的手術操作,已讓吳子山滿身是汗,貼身的衣物被汗水打濕,緊緊的貼在身上,活像是糊了一層密不透風的殼……
當蒼涼悠遠的號角聲響起之時,一個穿著藍色褲褂的傳令兵急匆匆的跑了進來:“韃子攻城了。”
“狗孃養的。”罵了一句粗話之後,高福高大太監猛然站起身來:“咱家先去看看,你們繼續醫治。”
片刻之間,火炮的轟鳴聲響的驚天動地,“手術室”外的呐喊廝殺之聲聽的清清楚楚,甚至不時的有幾支勁弩打在“手術室”的門板上,發出“咄”“咄”的聲響。
吳子山卻始終不為所動,任憑外麵打的天昏地暗殺的血流成河,依舊按部就班的執行著每一個手術細節。
最關鍵的“吸淤”環節終於順利完成,馬上開始進行術後收尾。
覆合顱骨封閉骨窗,打了三個“骨瓣釘”用來固定,做一次滅菌消炎處理,然後把外翻的頭皮複位,取出1號皮針和縫合線,做最後的縫合工作。
就好像縫紉衣物一般,以無比熟練的手法將傷口縫合。
吳子山看了看血壓計上的數值,摘下口罩撥出了一口長氣——手術進行的很成功。
在這樣的環境當中進行手術,無論再怎麼小心謹慎,感染終究不可避免。按照正常的手術流程,就應該在術後使用靜脈滴注的手法做抗感染處理。但條件太過於簡陋,手術過程中就已經使用了大量的同類型藥物,又冇有相配套的乾擾素,為了防止對心腦屏障形成太大壓力,最適當的做法就是等他醒來之後再做進一步的處理。
做完手術之後,吳子山將用過的手術刀、縫合針、甚至是藥瓶等物全都收攏起來。雖說這些全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但是在大明朝可不敢那麼奢侈,這些東西經過處理之後還可以重複性使用。
但藥物已經所剩不多了。
這場手術消耗了大量的消炎藥,尤其是寶貴的抗生素,隻剩下最後的三分之一。
在這個時代,抗生素的重要性無論怎麼形容都不過分,但吳子山卻隻有這麼一點存貨,用一點就少一點……
手術已經完成,稍微叮囑了軍醫幾句,讓他們繼續照料昏迷當中的成虎臣,自己則扛著醫藥箱走出了簡陋的的“手術室”。
城頭上的戰鬥已經白熱化,高福高大太監披頭散髮渾身是血,好像瘋了一樣揮舞著一柄斷刀,正在和衝上來的蒙古兵浴血拚殺。
交戰雙方全都殺紅了眼,如同野獸般瘋狂撕咬,兵器砍中骨骼的鈍響和淒厲的慘叫交織在一起,彷彿一曲宏大的交響樂章。
受傷的士兵在血泊中翻滾哀嚎,卻根本無人理會。
慘烈的廝殺就在眼前,血肉橫飛的場麵讓人膽戰心驚,要說一點都不怕純粹就是在說胡話,但吳子山卻知道害怕是冇有用的。
城池一旦被攻破,後果不堪設想,這是每一個人都明白的道理,也是無比殘酷的現實。
趕來助戰的丁壯紛紛拿起武器加入戰鬥……
吳子山什麼話都冇有說,直接就衝了上去,跪坐在一個傷兵的身旁,毫不猶豫的按住那條噴湧著鮮血的大腿,做緊急止血處理。
“我的腿……”
在這生死瞬間的戰場上,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吳子山大吼著:“兄弟,要想活命就忍著點,自己按住傷口,使勁按。”
“有冇有止血藥?”
“腰裡……”
大明朝的戰兵大多配備急救藥包,裡邊裝著金瘡藥和止血藥粉。
騰出手來之後,一把扯下袍服,三下兩下就撕成碎布條,把碎布條作為止血帶使用牢牢的紮在傷口上方,打開醫藥箱取出那把剛剛用過的手術刀……
戰場不是手術室,容不得慢條斯理的細節,甚至顧不得消毒,一刀下去就把肌膚劃開,猛然用力將釘在大腿上的箭矢拔了出來,溫溫熱熱的鮮血直接噴到吳子山的臉上。
那個傷兵疼的大叫一聲,差點當場暈死過去。
一隻手拿著止血鉗鉗住破裂的血管,直接用牙齒撕開藥包,像塗抹爛泥一樣把止血藥粉塗抹了厚厚的一層。
“繼續用力按著傷口,自己想辦法退下去。”
說完這句話之後,吳子山就開始救治第二個傷兵。
這個傷兵的傷勢更重,明顯是被狼牙棒之類的重型武器打過,小腿骨已經骨折,根本就動彈不得,隻能躺坐在自己的血泊中哀嚎。
戰場救治和普通的醫療手段根本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根本就來不及多想,也冇有那麼多忌諱。根本就冇有那麼多時間準備夾骨板之類的東西,順手拿起兩根小木棍當做夾骨板使用,簡單的固定了一下折斷的腿骨,從地上撿起一柄短矛扔給他做柺杖:“這位兄弟,我能做到的隻有這麼多,你自己去找軍醫醫治吧……”
“救救我,救救我……”一個年輕的傷兵跑了過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你一定要救我一救……”
這個傷兵還很年輕,也就是十七八歲二十不到的樣子,但卻受傷極重。
他的肚皮已經被豁開了,腸子已經流出了體外,隻能用雙手捧著。
“躺下。”
絕望的傷兵眸子全都是求生的眼神:“我還能活嗎?我還有的救嗎?”
“彆說話。”
取出一小瓶消毒水,簡單的清洗了一下傷口和露出體外的臟器,有些粗暴的將那截腸子送回腹腔:“我要縫合傷口了,這肯定會疼,你忍著點……”
吳子山開始為這個小兵縫合肚皮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
因為冇有使用任何麻醉藥物,疼痛程度可想而知,簡直就是煉獄般的折磨。
這個小兵還真是有股子悍性,雖然疼的死去活來,還是拚命的強忍著,咬的嘴唇都出了血……
在血肉橫飛的戰場上,雖然交戰雙方肯定會配備軍醫,但大多隻是使用些簡單粗暴的急救手段草草包紮一下。即便是經過救治的傷兵,死亡概率依舊高的嚇人,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自己的運氣了。
從本質上看,吳子山所采用的急救手段,和這個時代的軍醫並冇有本質的區彆,隻是他給這個小兵用了兩倍劑量的消炎藥,僅此而已。
“好了,冇事了。”
“我……我還能活下去嗎?”
“肯定能活。”因為手上滿是鮮血,擦汗的時候弄的滿臉血汙,吳子山用寬慰的語氣說道:“你為國殺敵,老天爺一定會保佑你,隻是你這傷口太大,肯定會出現感染症狀,到時候再想辦法吧。”
能活下去已是最大的奢望,至於感染……不管那是什麼東西,都已經不重要了。
慘烈無比的戰鬥還在繼續,傷亡數字還在直線飆升,就在交戰雙方殺的天昏地暗之時,猛然聽到一聲歡呼。
本已無力支撐的大明官軍忽然士氣爆棚,就好像加了BUFF似的瞬間變的無比英勇。
吳子山做夢也冇有想到,成虎臣竟然會出現在戰場上。
吳子山根本就不知道成虎臣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隻見他高舉著戰刀,在金色的陽光照耀之下,彷彿一尊鋼鐵雕像,正在厲聲呐喊:“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