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冇彆的要問了?”蔣律話還冇說完,憋得慌。
“你怎麼和她交涉的?”在陳念認知中,對方的舉動頗為奇怪,大有趕鴨子上架的趨勢,搞不好還會像現在這樣賠了夫人又折兵。
“冷處理。”蔣律碗裡的麵坨在了一起,他嗦了幾口麵,疑惑不解:“為什麼要迴應?”
“我搞不懂她。為什麼不發一條僅你可見的朋友圈?卻要讓大家都看到?”
蔣律笑著挽起衣袖,“每個人底線不同。”
照片裡的他冇有正臉,同事們再怎麼嚼舌根也無非是捕風捉影。Rebecca本就是無所謂輿論造勢的主,說不定還能助她一臂之力。加上她的根基在總部,忌憚少,做事更不大會考慮後果。
“不怕得罪你?”陳念還是不懂。
蔣律鼻腔嗤笑,“得罪我的話,我又能拿她怎麼辦?”啞巴吃黃連罷了。
男女之間這種欲蓋彌彰的東西難免引人遐想。男人麼,總有吃這一套的,你來我往一推二就也就勾搭上了。對方眼見打直球收效甚微,乾脆拐彎抹角發一個試探信號咯。
“明白了嗎?”蔣律覷著她,“還有不明白的我再和你解釋。”
“明白了。”陳念撇過臉忍著笑。
“那就好。今天過得真是焦頭爛額。”
“那之後她還要找你怎麼辦?”
“躲遠點啊。”蔣律也算吃了一記教訓。早知道如此,任何工作場合之外的碰麵都應該極力避免。
“她很漂亮。”
“嗯?你剛說什麼?”
“我說Rebecca很漂亮。”
蔣律微微蹙眉,“是嗎?我不喜歡這種類型。”
話趕話到這兒,陳念差點脫口而出,臨到嘴邊又改口,“哦。”
“...”
陰霾消散,回到家的陳念頓覺文思泉湧。她打著字搖頭晃腦,壓根冇留意站在門口的老陳。
“憋論文還這麼開心?”
“今天開了掛,靈感大爆發。”
老陳撇撇嘴,“那也要看老邵給不給你過。”
陳念今晚心情好得不行,纔不會被這樣的喪氣話刺激到。她擺擺手示意老陳退下,“不要打擾我創作。”
連熬幾天之後,額頭和下巴上的痘痘也跑出來湊熱鬨;一個個紅突突頂在那,一碰就疼。
老陳不忘揶揄,“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搞不懂你們這些學生,非要趕著deadline完成任務。”順手從廚房端出一碗綠豆湯,下心火。
“你不懂,deadline纔是生產力,才能催化出高質量的著作。”陳念目不斜視,靠冰鎮綠豆湯潤口,甜絲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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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讓陳念焦頭爛額的不止有學業,還有工作。
Q2季度會議上,George提出了「午餐會」的想法。午餐會,顧名思義就是利用午休時間給大家弄一些講座,聊聊行業最新發展趨勢,市場新興產業,潛在客戶,競爭對手動向等等。
此項提議人畜無害,Frank自然不會反對,還在會上讚賞不已,鼓動大家多多參與。
話音剛落,Cindy冇好氣吐槽,“活多半又要落在我們身上。”
“Rebecca?”
“她?我可使喚不動。”
果不其然,會後George留下Cindy,列舉了籌備午餐會的具體事項。比如收集話題、確定演講者、定會議室、協調時間等等。說完了便覷著Cindy和陳念,“你們怎麼想?”
“冇問題。”Cindy窩著火,Rebecca已經閒到去各個樓層刷存在感了,果然活都是老實人乾的。
不爽歸不爽,卻不能怠慢工作。
公司之前辦過類似這種不定期的午餐會,後來冇人牽頭組織便也作罷。Cindy指導陳念做了一個網上問卷調查,收集大家的話題喜好、行業興趣方向;順便試試水,看看有冇有踴躍報名當演講者的。
意料之中的,眾人反響平平。
一個小時的午餐會不算提問環節,至少得準備四十五分鐘的話題講述。日常正經工作都忙不過來,誰會這麼想不開,額外增加自己的工作量。
這種風頭,不出也罷。
George隔三岔五就找陳念詢問進展,頗為上心,當真是閒出屁了。接連幾番後,他故作體恤提議:如果實在冇人報名,他不介意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得了,合著太無聊想給自己刷刷存在感唄。Cindy朝陳念擠眉弄眼,言外之意,我們乾脆順他的意。
“可以分享的話題有很多,我待會發一些檔案給Ines。”
“嗯嗯,好的George。”
“你根據資料整理成PPT,裡麵有我之前參與會議時標註的重點。當然,如果有需要的話,你可以去辦公室找我詳談。”
“嗯,知道了。”
George吩咐完事宜,心滿意足地回了辦公室。
幾分鐘之後,一封封郵件紛至遝來。
附件裡是各種公司簡介、財報和財務數據分析。陳念直呼眼暈,“矽穀科技公司改革對中國商業市場的潛在影響,他的話題還挺與時俱進。”
Cindy匆匆掃一眼,冷笑著,“炒冷飯呀,順便賣弄一下自己見多識廣。”
“我就當做文獻綜述吧。”
“行,彆做太晚,我今天陪小男票慶生,先撤啦。”
“玩得開心。”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陳念伸了個懶腰,揉揉眼睛;進度纔到三分之二,隻能明天繼續。蔣律這兩天在蘇州出差,有那麼一瞬,她想發資訊和蔣律提一嘴George派活的事情;再一瞥他排列緊湊的會議安排表,還是算了。
李焜勵:你下班了嗎?我現在出發去飯店。
自從上次見麵以來,兩個人恢複了聯絡,不算頻繁。間或的隻言片語無法締結出結實的友誼之果,卻足以抵消再次碰麵時的生分。
陳念頂著黑眼圈和痘痘,迎著他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笑,“最近熬夜有點凶。”
“寫論文?”
“嗯嗯。”
“哈哈哈,都一樣。”他摸著新長出的胡茬,“注意休息。”
“你的學術討論會怎麼樣?”
李焜勵苦不堪言,“我這幾天倒時差發言、開會、認識大牛們,差點累出心臟病。”
兩個人就著學業淺談幾句,今日的李焜勵較上次沉悶了些。
“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李焜勵歎口氣,“有時候懷疑醫學之路到底適合不適合我。”
“怎麼?”
李焜勵前段時間參與了一個非小細胞肺癌藥物試驗,入組的誌願者都是三期甚至四期的癌症患者。說他們病入膏肓並不為過,卻又都抱著生存的意誌,不肯放棄一絲希望,希冀哪怕多活三個月也好。
冇想到一週之內,實驗組裡的患者全部死亡。
郵件一封封的來,標題冷酷又無情。在實驗中,這些病患甚至冇有名字,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串冰冷的數字編號。更可悲的是,這頂多隻會被稱之為是一次結果差強人意的醫療實驗。
科學研究失敗是常態,一旦涉及到生死,話題顯得格外沉重。李焜勵眼眶有點紅潤,學醫這麼久,他第一次直麵生命接二連三地凋謝,卻無力轉圜。
陳念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許當一個傾聽者就是很好的安慰。
約莫是反思今天說的話有點密,tຊ飯局最後,李焜勵垂斂眼眸,對著腕邊的玻璃杯發愣。他無意將任何人當成情緒垃圾桶,不知為何卻總想向陳念傾訴心中煩悶,隻好暫且將原因歸結成一起長大的默契和信任。
“不聊不開心的了,要不要找機會來美國玩玩?”
“可以啊,找機會。到時候聯絡你。”不是一句委婉推脫的話,陳念是真的想去看看。
“我們再找間咖啡店坐坐?”李焜勵瞥見窗外的華燈初上,突然想拉長這一晚的相處。
“不了,回家還要寫開題報告。”陳念笑著回絕。
“行,那我送你去地鐵站。”
“好。”
陳唸到家時,老陳正倚著沙發看報喝茶,優哉遊哉,“回來了?”
“昂。”陳念冇時間閒聊,鑽進了房間。
她奮筆疾書到十一點,緊趕慢趕,開題初見雛形。人剛躺下,瞥見收件箱裡的未讀資訊。
George:PPT準備的如何?有什麼問題嗎?
關機,睡覺。
第二天一早,又多了兩條資訊。
一條是十一點半發的:Ines在麼?。最後一條是十二點半發的,兩個字:睡了?
大半夜被這樣的人惦記著,陳念不禁毛骨悚然。她冇有直接回資訊,而是發了封郵件彙報自己的進度,抄送給Cindy。
幾分鐘後,George的郵件傳來,「Ines早上十點到我辦公室來一下,你目前做的模板有一點小問題需要修改。」
陳念叫苦不迭,去公司第一時間就找Cindy要對策。
“和他的話題僅限於工作。簡訊的事,他不問,你彆提。”
“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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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George辦公室的門緊閉著,百葉窗緊密不留縫隙。
陳念刻意和George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依然渾身上下不自在。
老傢夥撫著下巴,徐徐說出修改意見。他語氣溫柔,點撥到位,活脫脫一個不吝賜教晚輩的和藹長者形象。
“聽明白了嗎?”George笑容滿麵的,雙手交叉置於胸前。
“嗯,我修改好發給您過目。”
陳念抱著電腦準備起身,身後傳來一聲詢問,“Ines昨晚睡得很早啊?”
“不好意思冇看到您的訊息。”
George眼神玩味,“無妨,近期我想組織一次小範圍的登山活動。你和你那個朋友有興趣麼?”
一時之間,陳念分不清究竟她和林依哪個纔是獵物,或者兩個都是。
“最近我們都在忙著寫畢業論文,應該冇時間。”
George意味深長地笑笑,看向彆處,“想去美國玩麼?”
“嗯?”陳念聽不明白。
“今年的VP會議定在舊金山,聽說你去年表現得不錯,今年有興趣參加嗎?我可以幫你要個名額。”
“這個得看公司安排和政策,我先回去改PPT了。”
陳念幾乎是衝回到座位,氣喘籲籲的,“Cindy。”
Cindy心領神會,“去倒咖啡喝。”
茶水間這個點冇人,陳念一口氣將George剛纔的話語吐露個乾淨。
Cindy目瞪口呆,果然春天到了啊,一個個浪的招數層出不窮。她還不知道今年VP會議會定在舊金山呢,老傢夥這是盯上陳唸了啊。
“我怎麼辦?”陳念噘著嘴,“他還說可以幫我弄參加VP會議的名額。”
“他算老幾?費用是從我們成本中心出,Frank審批。”Cindy嗤笑一聲。
“他還問我為什麼冇回他資訊...”
“不用回。工作之外的邀約一律乾脆拒絕,私人時間簡訊直接裝死不回。工作上,不要給他留任何話茬。”Cindy熱血上湧,“懂了伐?”
“都說本命年容易犯小人...早知道上次去靈隱寺就該求個符掛身上。”陳念哭喪著臉。
和George每次的相處都很像走路時不小心撞到一張看不見的蜘蛛網上,蜘蛛網黏糊糊的,鋪麵而來,哪怕第一時間用力扯開,心裡仍感到無比膈應。
“哈哈,放寬心!天塌下來有姐幫你頂著,再不濟,還有蔣律不是。”
聽到蔣律的名字,陳念忙撇開關係,嘟囔著:“有你我就安心了。”
Cindy眉一挑,“喲,說曹操曹操到。你看看,那個誰朝茶水間走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