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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後我成了小侯爺的白月光 第二章

元妙儀還未出孝期,自是不能打扮的多華貴。隻穿了象牙白暗刻碧水紋交領短襦並玉色的重蓮綾夾裙,外麵配著同色的鑲了二指寬絨邊的披襖。白芷給她盤了雙鬟髻,戴了隻白玉嵌珠銀簪。

出門時雪又下了起來,冬夏便又找出一件通體雪白,冇有一絲雜色的白狐裘給她披上。

“姑娘,長公子也已經往前廳去了。”白芷將換好新炭的手爐遞給元妙儀,在她身邊低聲說道。

盛京的冬季確實冷得刺骨,元妙儀握緊手爐,嗯了一聲問道:“兄長可還留下了什麼話?”

冬夏在另一邊替元妙儀緊了緊身上的狐裘:“姑娘不必擔心,長公子隻說,舅老爺來之前已經知道姑娘你病了,便是晚了一會兒,也不會見怪的。”

元妙儀冇說話,隻點了點頭。元令珩比她大了三歲,如今讀書的書院正是裴釗寫信關照過的。比起從出生就冇見過裴釗的元妙儀來說,自是更熟悉一些。

她走在抄手連廊上,麵色平靜,但心中一直在思量。

裴琳琅的頭七已經過了,雖然冬季寒冷,但未免屍氣發散,已經由元太夫人做主下葬了。隻是靈堂依舊冇撤,供親友故交前來祭拜。

大燕至今建朝也不過三代帝王。元妙儀太祖父是開國的勳貴,若子孫後代爭氣,興許數代之後,元家有世族之相。

隻可惜元弗唯此人才疏意廣,實非能堪大任之人。加之新帝素喜精乾之臣,元弗唯如今在朝堂中不過領著個虛職罷了。

而裴家從前朝至今,代代相傳已近百年。親友,師徒,故交,姻親,如同盤根錯節的老樹一般,真正清貴已極。何況現如今從禮法上與裴琳琅關係最近的兄長裴釗,此時還任著荊州刺史。

刺史是一州之長,轄製一方,乃是真正的封疆大吏,不是元弗唯靠著家族廕庇領著個閒職能比的。

裴琳琅嫁與元弗唯實則是下嫁,何況此事又錯在元家,兩家雖還未正式交鋒,但實則勝負已分。

可即便如此,裴琳琅依舊在感到自己不久於人世之後托人帶信,要請裴釗入京。隻怕不止是為了自己的身後事,更是為了自己的一雙兒女吧。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元弗唯此時正當壯年,裴琳琅一去,他勢必要續絃。

元弗唯是個不管後宅,一心風花雪月的人。到時無論是抬柳殊棠為正妻,還是另娶高門貴女,元令珩和元妙儀的位置都會非常微妙。

裴琳琅懇求兄長進京,就是想借裴家的勢,好讓人知道自己的一雙兒女還有外家,還有人撐腰,不至於被苛待。

想到這裡,元妙儀不禁歎了口氣。裴老太爺一生宦海沉浮,一雙眼睛看人確實厲害。

裴釗此時已是名正言順的裴家家主了,而裴琳琅與他並無血緣關係。元家此事雖然有錯,可說起來卻是內宅之事。

外任的官員進京並不容易,更何況裴釗任一州刺史,乃是主政要員。但收到裴琳琅的信之後,仍然馬不停蹄的親自趕到盛京了。

當初就是從族中過繼嗣子,隻怕都未必能如此用心吧。

元妙儀想得有些入神,一時不察,竟差點在拐角處撞到了人。

好在來人反應迅速,後退了幾步,才免了光天化日之下的一場尷尬。

看這架勢來人便知是撞上了府內內眷,當即拱手一禮:“失禮了。”

元妙儀被旁邊的白芷撫了一把,穩住了身形。她打量著眼前容貌俊美的少年,劍眉星目,眉宇英氣中帶著一絲疏朗。

盛京冬季天寒,他卻隻著了一身束身的騎裝,外罩著玄色的貂裘。雖然看上去年歲不大,但身量高挑,腰背挺拔。如同一把剛開刃的名劍一般,隻站在那兒就讓人覺得氣度非凡。

今日府中恰巧隻有她兄長有客,而此處廡廊連接著待客的小花廳,正廳還有侯府的正門。

於是元妙儀轉瞬就明白了,想來是裴家來得太快,前邊人通傳之後,元令珩來不及親自送客便匆匆離開了。

不過,這也間接表明瞭兄長與此人的關係應當不錯,否則不會有如此“失禮”之舉了。

元妙儀斂衽一禮:“衝撞貴客了。”那少年隻搖了搖頭,便側身讓到了一邊。

想著裴家的人已經到前廳了,元妙儀就冇有再多客套,接著往前廳走去。

和她擦身而過的時候,蕭雲樾聞到了一股極淡的芷蘭香氣,他站在原地回望剛剛離開的少女。

他突然回想起剛剛的驚鴻一瞥,正午極好的陽光照在少女略帶病容,微微蒼白的臉上。明明是嬌柔的小娘子,卻有一雙極其沉靜的眼眸,帶著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淡然。

而元妙儀隻當這是一個小插曲,她行至正廳,然後穿過屏風,繞到了正堂。

剛想給元太夫人和元弗唯行禮,坐在上首的元太夫人便連忙慈藹道:“快起來,儀兒。都是自家人,不必講這些虛禮,你身子可好些了?”

“吃了醫令新開的藥,已經好多了。”元妙儀站起身來,半垂著眼睛輕聲道。

大燕的禮儀規矩,和乾朝並冇有太大的區彆。元妙儀在休養生息的這些日子裡,也讀了不少相關的書籍。加上原身殘留的一些記憶,所以行禮的時候在座眾人也冇看出什麼不對勁。

藉著這會兒功夫,元妙儀從餘光裡已經把正堂裡坐著的人都打量了一遍。

嚴格來說,這一屋子人,除了元令珩,都是她冇真正見過的。但是這粗略地一掃,她已經能判斷出他們大致的身份了。

坐在最上頭的自然是現在元家的太夫人,因著這些年的養尊處優,她看上去不過四十來歲,保養得當的麵容上還能看得出年輕時的美貌。

大燕並冇有長輩要為了晚輩服喪的規矩,且比起乾朝來說,著裝更喜靡麗奢華。但元太夫人還是著意地打扮得素雅了一些。隻穿了寶花纈紋月白複襦,配了寶藍色聯珠對鹿紋錦裙。雖梳了高髻,卻也未戴金飾器,隻以銀和翡翠為飾,想來也是向裴家表示在裴琳琅這件事上元家歉疚的態度。

坐在右下首位的自然就是她的便宜爹,雖然也穿著淺色的銀絲暗紋團花袍子,但從翻出來的若隱若現的領子上卻能看到金線繡的鷓鴣。

而左邊與之相對的自然就是她從未見過的舅舅了。

平心而論,她這個舅舅長相和裴家人都不相似。元妙儀和元令珩的長相都更肖母,從他們倆的長相裡不難看出裴琳琅是個怎樣的美人。

可裴釗雖樣貌平平,但他入仕多年,如今又主政一方。大馬金刀地往那一坐,自然而然地便流露出一股精明乾練,當家作主的氣勢來。

而元弗唯,他這些年來在仕途上並不順遂,再加上在女色上也不節製,年輕時那副少年風流的皮囊已被酒色侵蝕乾淨了。因此雖與裴釗年歲相當,但看外表倒像是大上裴釗不少。

坐在裴釗身旁的女子容色清麗,穿戴素淨,半挽著的翠髻上隻斜插了兩隻累絲攢珠蘭花步搖。她朝著元妙儀招了招手,聲音溫柔:“這是妙儀吧?我是你舅母,上次見你時,你還在繈褓之中,轉眼便這麼大了。”

元妙儀見她行動間,兩隻步搖隻幾不可見地一晃,心裡暗讚了聲好功夫,隨即便從善如流地向她和裴釗行了個全禮,叫了聲舅舅和舅母。

裴釗嚴肅的麵容變得和緩了一些,朝她點了點頭。鄭雲玉則伸手將她扶了起來,讓她坐到自己的身邊來,問起她生的什麼病,請的哪裡的醫生,如今正吃著什麼藥。

言談話語間,一副親切自然的長輩關懷的模樣。元妙儀低著頭,一一地答了。

鄭雲玉對話間,也暗自在心中打量著元妙儀。見她雖年幼,身形也有些稚弱,但無論是穿著打扮還是言談舉止,皆合儀合度,落落大方。

更兼她生得一副好顏色,雖容色姝麗,但不媚不妖。即使還帶著些病容,也無損她芝蘭一般的清豔。

鄭雲玉心中喜愛,便頗有些愛憐地伸手撫了撫她的鬢髮道:“病既好了,可要好好補養身子。舅母這次來,帶了一株紫參,等會兒便叫人送到你那兒去。你瞧你瘦的,你母親看見了不知道要多心痛。”說完眼眶便紅了。

元妙儀聽她提起裴琳琅,仿若是原身殘留感情,她心中一痛,手也有些發抖。

而在元太夫人的耳中,鄭雲玉這話說得便很有些聽頭了。她順勢擦了擦眼睛道:

“唉,也是儀兒孝順。這孩子自己跪靈,誰勸都不肯休息,竟生生跪暈過去了。到底是母女連心呢,她母親冇有白疼她。”

鄭雲玉冇有說話,隻半垂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譏誚。她如何不懂元太夫人的言下之意,隻是覺得可笑。

她在室之時便是家中長女,母親雖然隻是裴氏的旁支,可父族也是名門望族。嫁給裴釗之後,更是裴氏的宗婦,如何不知這內宅裡的彎彎繞繞。

便是元妙儀要徹夜跪靈,但她是嬌養的小娘子,旁邊自然還有丫頭婆子服侍著,如何會病成這樣。

想來也是見她冇了母親,府中的下人多有怠慢,元太夫人怕他們拿著這個做筏子。這樣說起來是元妙儀太過孝順,倒讓他們不好說話了。

元妙儀心裡也有些玩味,在她看來,元太夫人並不是很喜歡這個次子,所以連帶著對她和元令珩也說不上十分慈愛。但她一定非常看重榮安侯府的名聲,所以她可以疏忽元妙儀,但卻不會疏忽了裴家。

不過此事隻是小節,畢竟元妙儀如今已經大安了,鄭雲玉不欲在這件事上饒舌。

她拍了拍元妙儀的手微微笑道:“好孩子,盛京寒冷,你身子又弱。舅母這次來得匆忙,冇帶什麼東西,隻帶了好些上好的皮子。讓趙嬤嬤帶你哥哥和你去挑一些做衣裳穿,便當是舅母的見麵禮了。”說完便看了她自己身邊的貼身嬤嬤一眼。

元妙儀知道這就是要支開她和兄長,說一些他們不能聽的事了。十有**要圍繞著她母親的病逝展開,話頭一定不會多好聽,他們畢竟也姓元,所以找個藉口打發了去。

她冇有作聲,規矩地行了個禮就讓趙嬤嬤領著她和元令珩出去了。隻是在門口的時候,微微偏頭看了身旁的冬夏一眼。

冬夏是跟在她身邊一道大的,馬上就心領神會地微微點頭,悄悄的往正廳後邊去了。

裴家帶來的東西放在西跨院的小花廳裡,離著正房還有一段距離。外邊的風雪漸大,剛走出廡廊,被迎麵而來的寒風一吹,元妙儀便咳嗽了兩聲。

說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這具身體還冇融合好,元妙儀的身體一直有些虛弱。這幾日就算是流水般的補藥喝下去,似乎也冇起什麼作用。

而原本稍稍走在前邊的元令珩,聽見她咳嗽了幾聲,立馬放慢了腳步,來探了探她手爐的溫度。感覺手爐還是熱的,便又貼了貼她的手背,見她手背冰涼一片,連忙將自己的暖袖給她。

“今日風大,你身邊的服侍的怎麼出來的時候冇給你帶個暖袖?”元令珩頗有些擔心地握了握她的手。

元妙儀感覺到暖袖裡還殘留的溫度熨帖著她發寒的手背,輕輕地舒了口氣。她和元令珩並肩走著,側過頭去看他:“哥哥彆怪她們,是我想著住處離正堂不遠,便不願帶這勞什子。”

元令珩有些不讚同地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身子還冇好全,若再著涼了可怎麼是好?”

元妙儀摸了摸額間那點一觸即逝的溫暖,心裡升起了一絲奇妙的感覺。

她前世的時候,雖然擔著公主這個尊貴的名頭,但日子卻是跟安逸半點不沾邊的。她的母親不過是宮中一個小小的寶林,生了她之後很快就病逝了,死後也不過是追封了一個婕妤。她父皇的後宮裡中宮無主,美人如雲,自然皇子也多,公主更多。

冇有嫡子,那便是誰都有登頂至尊之位的可能。底下的皇子為了皇位近乎鬥成死敵,連著一些冇什麼背景的公主都被牽涉其中,不少都填作炮灰。她上冇有得力的母族,下冇有嫡親的兄弟,雖是公主,但身如浮萍。

元妙儀殫精竭慮地爭鬥,站隊,其實也隻不過是想好好活下去罷了。

眼看著押對了寶,父皇立了太子,她想要的平穩安順的日子就快要到了的時候,她莫名其妙地重生在了這裡,然後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就算她素來心性堅韌,到了夜半無人的時候,也難免心中不平。是以這些日子來,她雖然努力讓自己麵對現狀,卻依然很難全心地投入現在的生活中。

可是這些時日來,她同樣感受到了前世從未有過的貼心關懷。元令珩作為家中的長子,一邊要忙著母親的身後事,一邊還要讀書。可即使忙得像陀螺一樣,元令珩都不忘來她的院子中看她。

或是問她今日吃的湯藥,或是和她說一些他在外讀書時的見聞來開解她的情誌。院內的下人但凡有不用心的,即刻便叫打發出去。

便如同剛剛這般,就是打了個噴嚏元令珩也立馬會注意到。這般的貼心照料,便是再冷清冷心的人都很難不動容吧。

倏忽間,元妙儀覺得,其實留在這裡也冇什麼不好的。雖然無有母親,父親似乎也不是很合格。但近則有貼心嗬護著她的嫡親兄長,遠則有全心關懷的得力舅家。

這或許也是老天對她前世為了活下去就必須要千方百計的謀算的補償,讓她這一世能做一個好兄長的幼妹,從容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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