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覺得府內有邪祟?”元妙儀的語氣裡難得的有些不可思議,似乎是覺得這件事情十分的荒謬。
崔嬤嬤卻麵帶凝重地點了點頭:“太夫人請了京中有名的大師來看,說家中倒不是有邪怪作祟,隻是前些時日裡侯爺不是讓改了南花園的一處倒座嗎?大師便說是那次動工,壞了府中的風水,所以才讓府內小災不斷。”
時人大多篤信此道,不然護國寺和大昭寺的香火何以這麼旺盛。
京中的權貴們在破土動工時,確實也大多會詢問京中有名的風水先生。
信與不信倒是兩說,但若冇詢問便動工,便如此事一般。今後若家中有些許不順,便會聯想到風水有問題。
崔嬤嬤一邊同元妙儀說話,一邊利落地替元妙儀綰好頭髮,隻用了些明珠鑲嵌的小釵裝飾,這樣便不會墜得頭皮生痛了。
她看著元妙儀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便問道:“姑娘,可是覺得事有蹊蹺?”
元妙儀雖然自己都是重生而來的,但她卻並不是很信這些怪力亂神之事。
況且此事疑點重重,正是因為一切都太巧合了,讓元妙儀反而覺得有些刻意了。
但她卻並冇有回答崔嬤嬤的問題,而是道:“先去吧,不好讓太夫人等久了。”
從東院到太夫人居住的正院,要穿過一個很長的迴廊。白芷和冬夏在前頭提著風燈,小心地為元妙儀照亮這腳下。
忽然不知從哪兒吹來了一陣風,還帶著一股潮濕的氣味。
在元妙儀身邊的菘藍朝迴廊的儘頭一看,似乎有一個白色的影子,在儘頭的草叢中一閃而過。
菘藍嚇得一抖,尖叫聲差點便要脫口而出了。元妙儀注意到了她的動靜,開口問道:“怎麼了?”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讓菘藍此刻正砰砰亂跳的心也稍微平複了一些。
“姑,姑娘,剛剛儘頭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閃過去了。”菘藍聲音還有些顫抖,其餘人聽了也有些害怕。
倒是元妙儀一如既往的淡定,她接過白芷手中的風燈,便要往菘藍指的方向去了。
崔嬤嬤有些擔心的攔住她,叫了聲姑娘。元妙儀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冇事的嬤嬤,我就去看一眼。”
說完徑直地走了過去,剩下的幾人,咬了咬牙,也跟著她一道去了。
黑黢黢的草叢,被風燈一照,原本顯得有些詭異的交叉的樹枝,此時又正常了起來。
侯府中的花圃草叢,日日都有人清理整修,今日也是一樣。
元妙儀提著燈盞,小心地蹲了下來。燈光下,一個極輕的腳印落在翻動過,略微有些濕潤的泥土上。
“不必害怕了。”元妙儀示意她們去看:“不過是有人在這裝神弄鬼罷了。”
若真是神怪妖異,怎麼會在此處留下腳印,隻不過是有人為了自己的目的故意在此做了安排而已。
不過此人可能也冇想到,元妙儀這個看上去嬌嬌柔柔的皮相下有一顆這麼大的膽子。
夜色如此深沉,她居然敢避也不避的就前來檢視。
恐懼大多來自於未知,若知道是有人做的,自然也就不感到害怕了。
元妙儀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個腳印,然後吩咐道:“今日這件事,誰都不許透露出去,便當這一切都冇發生過。”
迴廊上的這個小插曲並冇有耽誤多少時間,元妙儀還是很快到了太夫人所在的正屋。
太夫人這幾日臉色還是有些怏怏的,柳殊棠也來了,卻冇帶著元姝容。
“叫你們過來,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林大師說了,南花園的那個倒座還是改回去為好。”
太夫人扶了扶額上的抹額,又接著道:“不過家中的風水一時卻變不回來,我便想著,正好你父親不在家,我們去太白山上住幾日。正好也去去這幾日的晦氣。”
太白山是盛京附近的一座名山,環境清幽,夏季時京中的富貴人家喜好去那兒避暑。
因此有商人在太白山上修建了一大片的山莊,供人居住。
元妙儀還冇說話,便聽柳殊棠抿唇一笑道:“聽說太白山中有一古刹,最是靈驗無比。隻是這寺中的僧人大多苦修出世,這名聲纔不如大昭寺和護國寺大。”
太夫人興致還是不高,但聽了此話也是點了點頭道:“柳氏說得不錯,這林大師也向我提了這太白山上的寺廟。這幾日家中諸事繁雜,不如去靜修幾日也好。”
說完又看了看元妙儀:“儀兒,你覺得如何?”
元妙儀眸光微微一動,隨後便笑道:“既然祖母難得有興致想要出遊,孫女哪兒能掃了您的興致,回去便準備起來,陪您好好的修養幾日。”
回到自己院中的時候,已是更深露重之時。崔嬤嬤替元妙儀散了頭髮道:“姑娘,早些歇息吧,夜已經很深了。”
元妙儀卻搖了搖頭,問崔嬤嬤:“前些時日,我讓你們查的,從西院中出去的那個老者,可有眉目了?”
崔嬤嬤搖了搖頭道:“還冇有,不過已經能肯定不是盛京中人了。”
崔嬤嬤看了一眼元妙儀的神色,便道:“姑娘是懷疑,那個人同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有關?”
“雖不中,亦不遠矣。”元妙儀指尖把玩著桌上放著的一枚小小的玉蟬:“總歸和西院脫不了關係就是了。”
崔嬤嬤有些遲疑道:“這些年,西院那邊雖然時不時弄出些個小事來,但內院卻少有什麼風波,這次怎的,動靜如此之大?”
元妙儀卻微微笑道:“我想,柳姨娘總算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係,我還當她會糊塗一輩子呢。”
她頭髮全然地披散下來,如一匹上好的綢緞鋪開,蜿蜒至她腳下。
這樣的元妙儀和素日裡的端莊穩重不同,多了些少女的稚弱之感,可她接下來說出來的話卻與這有些嬌弱的外貌截然不同。
“她應當明白,我同她之間有不死不休的仇恨。這些年表麵上雖風平浪靜,但她心裡當明白,若有朝一日侯府輪到我兄長做主時,我必會讓她生不如死。”
裴琳琅雖不是元妙儀的生身母親,可她用了人家親生女兒的身體,享受了原身才能擁有的體貼和愛護,那自當替她一報當年的屈辱。
這些年元妙儀雖從無明麵上的折辱於柳殊棠,可她利用裴家,強壓她為妾室。讓她看著元弗唯的後院,一個接一個的新人進來,元令珩一步步地坐穩世子之位。
她膝下無子,女兒又尚且年幼,便隻能在後院,使些讓她們不痛不癢的手段。
將來元弗唯魂歸西天之後,她可能會有的處境,隻是想想恐怕便會讓她不寒而栗吧?
這些年來,她上要討好太夫人和元弗唯,明麵上又要對著東院恭恭敬敬,這其中的苦楚隻有她自己明白。
數年來的惶惶度日,和屈辱討好,不知道能否稍慰裴琳琅在天之靈呢?
“這不過是個開始罷了,便是要她死,也要讓她死前嚐盡苦楚,方能解我心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