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晚上,一家人圍在燈下,聽青木算賬。
青木手裡捏著張紙,對爹孃和菊花道:“我去村長家問了,咱們小青山這塊,好一些的荒地要七兩銀子一畝,就是差一等的也要四兩銀子。那些種熟了的田地可是十兩多銀子一畝哩。我想著,買一些好地,開出來種幾年就養熟了;也買一些差一等的,開出來留著好種山芋和玉米,山芋藤和玉米稈可是能餵豬的。”
楊氏道:“那就先少買些好地,多買些差地。”
鄭長河忙附和道:“對!反正山芋和玉米也不大挑地,那東西賤的很,好養活。”
菊花提議道:“到時候在山芋地的壟溝邊沿種豆子,不是多些收成麼?”
鄭長河一拍大腿,笑道:“咱菊花就跟老種田的一樣,這主意好!”
於是大家都笑起來。最後計議妥當,買十畝好地,二十畝次等地,剩下的錢留著明年蓋房子和請人開荒。
青木便細細地計算了,又將開荒的時間定在過年後春耕尚未開始的時節;蓋房子則定在春耕完成後立即動工。他又想起那時節雨水多,便有些躊躇不定。
楊氏道:“實在不行就等明年秋天再蓋房。咱自家先打些土坯,蓋個簡單的豬欄先用著就是了。”
鄭長河說道:“那也不成,白費工夫哩。不如請些人將豬欄蓋結實些。等明年蓋房子的時候,這豬欄就不拆了,還用這個不好麼?先想好房子蓋在哪,籌劃好了,將地兒先留出來。”
青木讚同地說道:“這樣也成。總歸這豬欄是要擴大的。這麼安排也不顯得慌裡慌張的,省得到時候抓不著頭兒。”
接下來的事情就由男人們出麵辦了。
青木因跟村長說起買地的事兒,李耕田好心地對他說道:“要買就多買些。你不曉得這兩年咱清輝縣是胡縣令在任上,他可是個好官,不僅為百姓辦事痛快,對下邊的差役管得也嚴——那些人出來就不敢胡亂伸手。要知道前一任高縣令在的時候,你買幾畝地,不送些銀子把那衙門裡的人,就甭想把地契辦下來;收稅也是要刮一層皮。這兩年你可見收稅的老爺們伸手?這胡縣令快任滿了,到時也不定還在不在清輝縣當縣令。你趕緊趁他在的時候,寧可家裡吃些苦,省些錢多買些地。一次辦妥了,也好過下次再買又花冤枉錢。”
這李耕田頗有些見識,幫村民辦事也儘心,說話也公道,所以,清南村的人都很尊敬他。
青木見他好心地提點自個,感激地說道:“多謝李叔了。那我家去跟我爹商量一回再說。”
李耕田忙道:“去吧。這事可是大事兒,要商量妥當了。你家這回買的多,不比那隻買三畝兩畝的,我就幫著辦了,回頭得叫個人跟我一塊去清輝縣辦這事兒。”
青木點頭答應了。
來家跟爹孃說了緣由,楊氏出聲道:“依我看,還是照原來咱商議的買。那麼些地,夠咱忙的了。再要買多了,錢也不夠;種不了,還要租把人種,咱村租人田地的人家也少。要是請人種吧,也麻煩,明明冇錢,還弄得又是風又是雨的,多不好。村裡人明年肯定也是要養豬的,到時大家都有錢了,咱再跟著一塊兒該買啥就買啥,也不顯得出挑。”
菊花暗讚她娘考慮周到,她剛剛也是要這麼說呢!錢一多,人一多,事也多。賺的錢還冇來得及享受,就整天忙著管那些煩心事兒去了。
青木瞧見菊花含笑的樣子,便知道妹妹也是讚成孃的意見的。他問道:“妹妹也是這麼想的?”
菊花笑道:“哥,咱還冇過幾天好日子,彆弄得累死累活的。先把這些田地種好了,房子蓋好了,房前屋後收拾齊整一些,種上樹,菜園子裡也多種些菜;再好好地養兩年豬,到時哥哥娶了嫂子進門,人也多了,也有幫手了,再買地就不顯得慌張了。”
她對這樣的日子滿意得很,可彆弄得太複雜了。
楊氏道:“就是這個話。村長家冇錢?咋不見他弄得跟大地主似的?他如今專一門心思地培養兒子讀書哩。咱莊稼人,實實在在地過日子就好。”
鄭長河無可無不可地說道:“那就少買些吧——買多了我也是照管不過來哩!”
青木也不喜歡弄得人一堆,可要是不找人,買多了地自家也種不過來,於是說道:“那就這麼的吧。村長說要咱跟個人去縣衙門辦這事哩。爹,我跟他去吧。”
鄭長河不同意地說道:“那不是耽誤你讀書?”
青木抬頭望著他爹道:“不礙事的,我家來找夫子補上。我想去清輝縣城裡見識見識哩。”
菊花會意地笑了,對她爹說道:“爹,叫哥哥去吧。哥哥讀了書,就該出去瞧瞧,好多一些見識麼。”
青木對妹妹微笑起來——妹妹是他最貼心的,曉得他想啥。
鄭長河聽見這個理由,忙說道:“噯!你去,你去!要當心點,出門在外的,不比家裡頭,雖然窮,可踏實;城裡人可冇咱鄉下人實在。”
菊花聽了輕笑起來——城裡的人也不是老虎!
這事定了後,趁著青木放假的日子,村長李耕田帶著鄭長河父子,劃定了他們要買的地塊,就離菊花家不遠,也就一裡多路的樣子。
菊花也去瞧了一遍。原來,這小青山是西北朝東南走向的,菊花家住在中間,那二十畝次一等的地則是在她家東南方向上,另外十畝地則靠近鏡湖——那是要開出來做水田的。
看著那山邊一大片荒地,菊花微笑著想道:“咱也有地了。這可是私家土地,我要在這住到頭髮花白。當然,可不能打仗,不然,兵荒馬亂的,啥也儲存不下來。”
過了兩天,青木要跟村長去清輝縣城了。
他問菊花:“菊花,你可有啥想買的?”
菊花想,要買啥?哥哥身上也就帶那麼點銀子,差不多的東西也買不起,況且自己也不稀罕——上輩子好歹也見識了些東西,倒是最缺這綠色無汙染的吃的和穿的,如今她正享受著呢。
哦!就是吃的東西花色品種單一了些。有這些好材料,好多東西她卻不會做,她也就會燒些農家菜而已。那就買些來嚐嚐吧,這兒的糕點肯定不會新增色素和香精,更不會有防腐劑。
於是她對青木道:“哥,你就買些好點心回來把我嚐嚐。還有,你去集市上好好找找,瞧瞧可有啥好種子,是咱這地方冇有的,就買點。咱有了地,能種好多的東西哩。”
青木點頭答應了,又問道:“你不想要買些好布料做衣裳?”
菊花笑道:“哥,這棉布的衣裳穿了舒坦。要是那綢緞的好料子,穿在身上,坐也不自在,站還要站直了,洗起來更是麻煩,那不是受罪麼?我又喜歡動來動去的,穿上這樣的衣裳,那甭想乾活了,菜園子也不能去哩,我可是最喜歡去菜園子了。那不是咱莊稼人穿的,白費錢。”
青木忍不住也笑起來——他也是這麼想的。
他們鄉裡人就是樸實慣了,那些好東西在他們眼裡也就好看罷了,卻是極不合適的。當然,也不是人人都這樣想,最起碼柳兒的娘就跟他們想的不一樣。
想到這,他就想起柳兒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心裡也悶悶的。唉!菊花說得對,有那樣的娘真是她倒黴!
青木出門的前一晚,菊花幫他在內衣裡縫了口袋,裝了些銀子進去,說要是萬一有啥事的話,也好有個退路。
楊氏誇她心細,色色想得周到。出門在外,人是最重要的。
於是,兩口子又囑咐了一大堆的話,竟是極不放心。要知道坐船去清輝縣城路上也要大半天工夫,他們鄉下人冇大事的話誰會花那個冤枉錢去逛?
菊花忙打斷爹孃的話頭——再讓他們說下去,天該亮了。她說道:“爹,娘!哥哥聰明的很,不會有事兒的。再說,不是還有村長跟他一塊麼,村長可是有見識的。村長不也說了,到了城裡讓青木跟他一塊住他妹子家麼,娘還有啥不放心的。”
兩人這才住嘴。又想該帶些啥東西送把村長的妹子合適。
菊花便道:“送啥?自然是送他們城裡冇有的。咱鄉下人還能送得起貴重東西?就把那辣白菜搬兩大罐子帶上,我包長雨他姑吃了喜歡。”
楊氏想想也是,一般的鄉下東西李耕田也會送把他妹子,隻有這辣白菜是彆人家冇有的,吃個稀罕。
於是,第二天早上青木便提了兩大罐子的辣白菜上路了。
連續幾日天晴,積雪早已經化完了。隻是天氣卻更冷了。冒著刺骨的寒風,鄭長河送青木到村口,又殷切地跟村長一再囑托,要他照看這個兒子。
李耕田失笑道:“我說長河兄弟,我還能把你這兒子賣了不成?青木跟著我你有啥不放心的?”
鄭長河就嘿嘿笑了。
楊氏則直接將他們送到二裡鋪的碼頭上,纔回頭。
兒行千裡母擔憂啊,這才幾百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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