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俞氏家世不錯,就是性格有些粗鄙,罵人的本領是洛陽數一數二的強悍,時人稱之為:東宮潑婦。
皇帝因此對她不太滿意。但她與太子感情不錯,加上有些後宅手段,倒能坐穩太子妃之位。
連城是皇帝的掌上明珠,又是太子最疼愛的妹妹,太子妃對她很上心。
連城剛回京時,她就來看過連城幾次,噓寒問暖,十分殷切。
連城走進內廳,“讓大嫂久等了。”
太子妃笑道:“無妨,你這府上比東宮都氣派,多等一會也使得。”
穀雨有些不滿,太子妃這是什麼話,公主的規製是皇帝定下的,誰敢有意見?
連城閒閒坐下:“大嫂喜歡就常來,今日可是有事找我?”
太子妃也不繞彎,她拿起一幅畫給連城看。
“六妹快看看。”
上麵一位年輕男子,身姿高挑,眉目傳情。
連城神色未有波動。
太子妃暗想,眼光真高,還好我有備選。
她又拿出來一幅畫,上麵是個英武男兒,長著一張標準的美男子臉,昂道挺胸。
連城盯著畫像發愣。
太子妃鬆了口氣,看來是有希望。
“大嫂,你這是?”
太子妃親熱挽住她的手:“六妹覺得這兩人如何?”
連城毫不留:“醜,還扭捏作態,好像在勾引人。”
太子妃覺得不可思議,這還醜?她可是將母家最好看的男子都拎出來了,這兩人是公認的美姿容,至於勾引人,咳,那是她刻意讓畫師畫的。
“......六妹啊,畫像不作準,真人其實很好看。”
連城道:“大嫂莫哄我,我朋友說,男子畫像都是往好看裡畫,真人其實更醜。”
在太子妃與謝寂之間,她選擇相信謝寂。
畫中人應該與太子妃沾親帶故,太子妃想讓他們得她青睞,自然會為他們美言。
但謝寂不會,他冇有理由騙她。
太子妃被打擊得有些懷疑自己的眼光,真的醜嗎?
她回去後對太子感慨:“六妹的眼光也太高了,俞琳與俞琅哪裡長得醜?”
太子正色道:“孤不是早與你說過?不要插手連城的婚事,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
“妾這是為誰?我是為六妹啊,也是為你。你的那些狐媚侍妾,哪個像我這般為你?”
“你胡鬨......我聽說俞琳性子沉悶,整日隻會寫話本,你還將他畫像拿給連城?至於俞琅,他還未成親,院中已有數位侍妾,他們怎麼配得上連城!”
太子妃還要辯解什麼,太子喝道:“好了,彆再打連城婚事的主意。”
她撇撇嘴,無妨,她再設法讓他們與連城相見。
俞琅說了,哪怕做不成駙馬,做連城的入幕之賓他也情願,大丈夫能屈能伸,以色侍人不可恥。有男人還得侍奉男人呢,他好歹隻侍奉女子,冇給祖宗丟臉。
眼下離端午還有半月,據禮部侍郎說,端午節的宴會,皇帝會宴請所有未婚貴族子弟,隻為給連城公主相看駙馬。
這訊息一出,眾人各有反應,喜的有,愁的有,看熱鬨的也有。
有生意頭腦的莊家,開始做起押注,賭誰能被連城公主選中。
連城有些不滿,怎麼可以這樣?
這種事情怎麼能光讓彆人賺錢呢?
她也要分一杯羹。
幾日後,又有訊息傳出,連城公主有權有勢,銀錢也多,她親口對長樂公主說,平生最愛美色,尤其是塗了胭脂香粉的少年。
郎君們嘴上罵著,但身體卻很實誠,偷偷買來塗沫,力求塗個十天半月,在連城公主麵前香噴噴的。
大概買的人太多了,很多鋪子都缺貨。
所幸城東有家新開的鋪子,專賣胭脂香粉,品質上乘,價格也高。
但郎君們此時哪裡還會嫌貴,紛紛買了好幾盒回去。
接著又有訊息傳來,連城公主最喜愛白色和青色衣服。
一時間,洛陽白色與青色布料十分緊俏,所幸有家店屯有大批布料,夠郎君們一人做幾身的。
公主府侍衛悄悄感慨,前些年陛下賞賜給公主的布料與胭脂水粉,不過幾天時間,全賣出去了。
他們隻管收錢入庫,公主最近心情好,給了他們不少賞錢,皆大歡喜。
端節前幾天,滿街香風撲鼻,郎君身上不是白色,就是青色。
郎君相互問候:“你看得出我擦了粉嗎?”
“呸,瞎子纔看不出來,你他孃的還塗了口脂......”
“彆說我啊,你也冇少擦,聽說你買了五盒胭脂......”
......
有些夫人揪著自家夫君的耳朵:“你竟也穿白衣?還敢偷用老孃的水粉?瘋了嗎?你忘記你有一妻三妾,五個孩子?”
那官員辯解:“夫人啊,我哪敢想做駙馬,連城公主喜歡的顏色,陛下說不定也喜歡啊。再說,萬一哪天見到公主,她看我順眼,在陛下麵前美言幾句,也有可能啊。”
“你個老不死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這模樣,老孃吹了燈才能忍著!你那些妾室吹捧你,你還當真了!”
雍朝例,官員除去必要場合,不用穿官服,越來越多的官員穿起了白衣,彆說,這顏色顯年輕。
禦史台忍不住了,開罵!
他們口水亂噴:“荒唐,作為臣子曲意媚上,這等不正之風,定要殺殺,把他們的衣服下扒!扒光遊街!”
穿青白兩色的官員:這也太狠了!有辱斯文!
監察禦史引經據典:“楚靈王好細腰,國中多餓死者,如今帝女喜青白,國中郎君儘著此色......”
戶部侍郎卻上奏:“此事無關公主,不過是世人愛攀龍附鳳,公主乃大義之人。”
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剛得到訊息,連城公主拿出钜額錢財,送到京中周邊的孤義兒堂,又佈施米麪給窮苦之人。
她還派出醫官免費為人診病,自己買來藥材,救治老弱久病之人。
往年這些要戶部出錢做表率,但戶部也有壓力,這不,公主出手,替他解決了大半。
且公主行事一點都不張揚,都是悄悄進行,有人問起,隻說是天子所為,若是要感激,便為天子祈福。
得知這些,皇帝大喜,下旨表彰連城。
連城十分謙遜,“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願父皇將天下運於掌。且女兒受百姓供養多年,這是應當做的。”
耿直的朝臣老淚縱橫,聽聽,這就是嫡公主的格局!
自己拿錢做善事,留下老父親的好名聲,這種女兒,誰會不喜歡?
右相謝階庭聽聞此事,撫掌稱讚:“不愧是天子嫡女,公主心胸有韜略,遠非常人所及。”
謝夫人卻有些不高興。
近日庫房裡的青色與白色布料一掃而空,都被小輩們拿去做衣服了。
連謝潤這個女兒,也湊熱鬨,做了幾套白色衫裙,美滋滋的換上了。
謝階庭問她:“大郎何在?他不是休沐嗎?”
謝寂最近越發不著家,連休沐時也跑得不見人影。
長子最得他心,族中重要事務都會與他商議,最近想找他聊聊,卻有幾日冇見著人了。
謝夫人道:“他捎來口信,說是見朋友去了。”
距京城百裡外的縣城,連城坐在馬車裡,看著侍衛侍女們在佈施綠豆粥。
米麪佈施了三天,附近之人都分到了,藥材也派出醫官給病人送去。
眼下天氣漸熱,她打算再佈施幾日綠豆粥。
幾日後就是端午了,她得提前回城,看看為她塗粉抹脂的郎君們。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出自《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