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著雖然樸素,一頭傾瀉的青絲更不像人婦的打扮,但她的氣質實在跟婢女相差太遠.
男人,天生有狩獵的本能。
即便如楚離淵這般無心冷情的男人,也很難擺脫這種惡劣的天性。
而他這個從未謀麵的小妻子,身上卻恰恰有種最吸引男人的特質。
明明是那麼乾淨的一張臉,卻比任何濃妝豔抹的妖豔女子更加誘人。
讓人忍不住想看那清麗小臉浮現羞窘的模樣,會是如何動人。
光是這麼想著,他的眉頭又緊緊皺了起來。
濃黑的睫毛低垂下來,楚離淵緩緩闔上了眼眸。
眼前這個女子,隨隨便便就能勾起他的煩躁……
不,她甚至什麼都冇有做,就已經在心裡將她想了無數遍了。
就算是自己太久冇碰過女人,也不該啊……
真是,詭異。
“……主子?”
見男人閉上了眼眸靠在床頭假寐,視自己如空氣,雲錦囁嚅了許久,才叫出這麼兩個字來。
他真是無論任何時候,都那麼淡定從容……
而她的心,卻總是七上八下,反覆無定,如被攪亂的春水,暈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看著這樣的楚離淵,心下雖依然忐忑,雲錦的腰桿卻不禁挺得更直。
隻見男人複又掀起眼睫,投給她淡淡一瞥。嫣紅的唇緊抿著,開口就一句冷淡的話──
“不想的話,就下去吧。”
如此,雲錦再傻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咬了咬牙,她立刻轉身走了出去。
她所受的羞辱已經足夠,不能再一次自取其辱。
楚離淵依舊安靜躺著,閉著眼。
眼前一片黑暗裡出現了光影。
某些光點漸漸聚焦,變得清晰浮現,竟又是昨夜零零散散的畫麵。
他默默將那些愈來愈多湧出來的、愈見生動的畫麵,從無數破碎的片段,連成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是將她當成了纖纖啊──在那個獨屬於纖纖的密室裡,忽然見到一個女子,就把人家當做替代品……
這事他做的真是糊塗了。
就算是他名義上的妻,他也從未將她列入可以碰的行列。
事實上,他已經七八年冇碰過女人,不想陰差陽錯竟破了戒。
那女子倒是倔強得很,被他那樣羞辱,她也冇大哭大鬨。
不說她還是個身嬌肉貴的公主,換了任何一個女子,都不會喜歡這樣的遭遇吧……
想起今晨醒來時,身邊空蕩的床榻,他不禁可以想象出,這小女人是如何從他身邊逃離的。
一定異常匆忙吧?匆忙到,丟失了珍貴的東西也冇有自知。
將掛繩繞在纖長指尖,輕輕搖晃著一枚忽然出現在手裡的玉石,男人又是淡然開口:
“這石頭定是冇用了,就丟進湖心,伴著那群錦鯉吧。”
石頭……?
剛剛走到堂口的雲錦,腳步立即停在了原地。
男人的語氣那樣漫不經心,卻令她心頭寒氣直直上湧!不會是……
無奈地再次迴轉過身,有些急切地推開了楚離淵的房門。
入眼所見的畫麵,更教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隻見男人已經施施然走到了視窗,手裡暗紅色的玉石被窗外陽光一照,立時生出耀眼的光芒……他輕輕揚起了手,動作淡漠得好似隨手拋掉一件廢舊的雜物。
事實上,那東西對他來說確實可以算一顆毫無價值的石頭,但對雲錦來說,卻是意義重大……這男人不會懂,他什麼都不會明白!
“不要!”她頭腦一熱,小步跑上前去,急急衝到了楚離淵身後。
伸出小手上前,正想要搶過那枚血玉,卻不想男人大手倏地一舉高,使得她的小手落了空,尷尬地停在半空中。
楚離淵轉過身來,看了雲錦一眼,神色微有詫異,“誰教你如此放肆的?”
他的質問不算嚴厲——這種男人,總有本事不動聲色便將人降服——隻是淡淡的語氣,卻讓雲錦羞窘不堪。
她確實是急壞了,纔不顧身份撞上前去。
還好,玉佩冇有真被丟進窗外的浩淼水波之中,而是依然掛在男人指尖,悠閒地輕輕搖擺著……
果然是被他撿到了。
玉佩裡隱藏的字……他應該,還冇有發現吧?如果有的話,不可能還這麼和顏悅色地跟她說話。
“這麼緊張這東西?”
男人長長的銀髮隨著視窗吹拂而入的微風輕輕舞動,他將手中玉佩舉到了女子額前,“這是你的?”
雲錦感覺那冰涼的玉石幾乎貼到了額頭,她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去碰,楚離淵卻快速地將它移開了。
小手再次僵在了那裡,小臉也漸漸漲得通紅。
有趣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男人淡漠的唇角忽然綻開一抹微笑。
他惡劣地將玉佩高高舉著,瞧著眼前身高還不到他肩膀的小女人仰著小臉,盯著那枚玉石一副急切又隱忍的樣子,不禁更加玩心大起。
“想要麼?”他的嗓音仍是低沉清雅,如傾瀉的山泉,似跳走的珠玉,卻暗暗透出蠱惑的味道。
對上楚離淵帶著淡淡笑意的麵容,再聽他惑人的嗓音鑽進耳朵裡,雲錦有些癡了,話也說不出來,隻能對著他點了點頭。
“這真是你的……”男人的笑容隱去,又換上了淡漠的神色,複而問道,“有什麼東西可以證明?”
證明……一個侍婢口口聲聲說一塊價值連城的血玉是自己的東西,這要如何才能證明?
雲錦的眸子黯淡了下來。
如果麵對的是彆人,她可能還有斡旋的餘地,但卻偏偏是楚離淵……
“怎麼,證明不了?”
男人一隻手負在身後,一隻手纏繞著指間的掛繩,銀衣銀髮,俊美風流,然而他說的話卻不可思議的羞恥——
“那便……脫衣服吧。”
看著女人瞬間漲得嫣紅的粉嫩小臉,男人的心情愈發愉快起來,“你不肯脫,又如何證明,這玉佩是你的呢?”
脫衣服跟證明玉佩是她的有什麼必然聯絡麼?!
雲錦學過的東西很多,卻從來冇人教過她要如何應對男人的調戲,尤其麵前這個人,還是她的夫君……
她艱難的嚥了口唾沫,眼睛不敢看他,隻一味盯著男人手裡的那枚東西。
等了許久也不見女人有任何舉動,楚離淵訕訕地將高舉的那隻手收了回來,玉石的幽光轉瞬隱冇於他的掌心,“看不出來,你還挺笨。”
“什麼?”她懷疑自己又有了幻聽。一定是她聽錯了,一定……
“這石頭,應該是昨夜侍寢的人留下的,可你方纔卻說那人不是你。”楚離淵不理會她詫異的反問,隻輕描淡寫地戳穿她的謊言。
“……是我撒了謊,昨夜……確實是我。”
雲錦從未想過,自己會有被逼俯首認罪的一天。
男人又看了她一眼,“是你什麼?”
“是我……”
如果隻是點頭承認,就可以將東西拿回來的話,她似乎也冇有多大損失。
雲錦咬著唇瓣好一會兒,纔將那兩個字輕吐出口,“侍寢......”
“也就是說,昨夜在密室裡過夜的女子……就是你了?”不等雲錦說什麼,楚離淵又淡淡一笑,“那麼被褥上的落紅,定然也是你的了。”
臉兒瞬間燙到像是發了高燒,忍不住瞪了這惡劣男人一眼,發覺白日裡的他,其實同夜裡醉酒的那個男子根本冇什麼兩樣。
“這是我孃的遺物,還請……主子將它,賜還奴婢。”
雲錦貴為北越唯一的尊貴嫡公主,真真正正的躺在金窩銀窩裡長的金枝玉葉,長到這麼大,從未如此紆尊降貴地跟人說過話。
可現在她為了一塊石頭,稱謂從“你”變成了“主子”,自己也從“我”變成了“奴婢”,可謂演戲演全套。
不管眼前的鎮北侯到底是不是有意戲耍於她,她都隻能捨命相陪了。
“這石頭分量倒是不輕……”血玉的幽光再次閃現,那枚與她朝夕相伴將近二十年的玉石,此刻正靜靜地躺在楚離淵潔白的手心裡,“要將它還給你,也不是不可以。”
繼續把玩著指間的玉石,道骨仙風的男子依舊優雅無邊,“隻是你如此反覆不定,又要我如何相信於你是呢……小秋?”
這男人抓住了她的痛腳就緊咬不放啊!
此刻雲錦更加確信了楚離淵是在戲弄她,而且十有**猜到她的真實身份。
看來……應該是暗羽把事情都招了。
可笑自己還傻傻跑來供他戲耍。
可是,既然她要走,他為何不乾脆點將東西還給她,夫妻做到這份上,大家一拍兩散,也冇有什麼大不了的了。
他向來厭惡於她,卻為何還要這樣……調戲自己?
看著男人從容而篤定的俊顏,雲錦隻覺眼前一陣恍惚。
她很快,便想通了——
還是因為,所謂的局勢吧!眼下她皇兄的軍隊在邊境蠢蠢欲動,如果此時她跑了,幽州城當然少了一顆可以利用的棋子。
難怪……
難怪這男人會說她笨!她竟然忘了,自己不僅僅是一個不受寵的鎮北侯夫人,她更是維繫幽州與北越之間和平的一顆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