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侯風輕雲淡地便在摘星樓討要了住處——南玥還是頭一次對上這等施施然耍無賴之徒。
礙於對方身份,南玥不得不維持表麵的客套。卻不知那男人口中的“故人”,指的究竟是何人………
楚離淵單人匹馬便在這龍潭虎穴般的摘星樓裡住了下來,惹得眾人也是紛紛咋舌:這男人膽子也太大了!任你武功再高,本事再大,隻要進了摘星樓,重重機關暗器毒針迷藥……想要什麼死法都可以儘情領教。
可這北境來的男人著實膽大包天,大搖大擺的當這摘星樓是他自個兒的家,賴上就不走了!
他們底下人還得好吃好喝地供著這尊大神,就算暗中給他來點什麼惡作劇,也通通被輕巧識破!
不出兩日,幽州鎮北侯的風姿已令樓中人人傳頌……
江湖嬉鬨慣了的浪子們,不禁對這長相比女人還標緻的男人,竟還產生了幾分隱約的敬佩來。
就連那日被他暗中一通“修理”的江燁,也對這突然跑上門來的危險人物產生了幾分興趣——
明明那日就急得要殺人了,那男人居然還能按兵不動硬是隱忍了兩天。
就連夜裡,他們樓裡一眾輕功一流的好手趴滿了屋頂和房角,愣是接連監視了兩夜,也不見屋裡頭那男人有何動靜……
咳咳,雖然聽牆角不是什麼好事,但是樓裡眾人閒逸的日子過厭了。
這不,太久冇遇到過好玩的人,好玩的事了……
上次南左使偶然救回一個懷有身孕的小娘子,不消幾日便有某君闖上門來了,嘖嘖,這南玥也是慘,好不容易遇到個能讓他臉紅的女人,卻不料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拙荊”……
聽聽,瘮得慌!
可是看那小娘子麵容帶愁,還一直閉口不談腹中骨肉的父親,定是被男人欺負了去。
原先樓裡眾人還暗自猜測,這身嬌肉貴、氣質高雅的錦姑娘會是什麼身份,當那幽州鎮北侯一出現,大家心裡自然都有數了……
在樓中一乾好事人等的“監視”下,楚離淵接連好幾天,硬是冇有任何機會靠近雲錦住的小樓,江燁卻時不時地帶著雪團去探望……
最後還是豔三娘叉著腰、揪著他的耳朵罵道:“你是真的不想活啦!現在人家那是端著呢,維持表麵的假象懂不懂?說不定早就恨上你了,你偏還往上麵澆油,小心人家秋後算賬!”
咳咳……最好事的右使大人這才停下火上澆油的攻勢,轉而思慮著,“該怎麼幫他們一把呢?”
畢竟都有娃了,再讓她改嫁南玥,好像也不太好吧……
“他不是喜歡在人前端著嗎?明日約他一道出遊可好?”
嘴上罵著江燁,豔三娘嬌豔的麵容上卻露出一絲揶揄的壞笑,“不用你湊熱鬨,南玥一個就夠了……”
次日清晨,暖暖的陽光從漫天的朝霞底下懶洋洋地透出來,照進南方這一片精緻的小樓裡,將習慣了慵懶生活的江湖子女早早喚醒。
向來淺眠的雲錦,有些好笑地看著豔三娘和江燁他們,一臉倦容睜不開眼打著哈欠的模樣。
卻不知這一幫,明明困的連梳洗的時間都冇有的好友,為何要約她這麼早去郊遊?
“唉,昨夜興奮了一夜,冇睡好……”
江燁一邊替雲錦抱著雪團走在她身邊,一邊耷拉著嘴角,馬上又要睡神上身的樣子。
雲錦隻道他是跟豔三娘夜裡胡亂了一夜,不禁垂下螓首,微微紅了臉兒。
一陣涼風掃過,捲起片片枯黃落葉,江燁突然揪緊了懷裡小狗短短的毛髮,慵懶的姿態一掃而光,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周身已是拉起戒備,“咳咳,侯爺到了也不打個招呼。”
感覺到身邊江燁驟然的大變,雲錦先是一愣,再揚起麵頰,往來人方向看去——
隻見那人站在明媚的晨曦之下,長身玉立,麵如傅粉,唇若點絳,銀髮燦燦……
雲錦一時竟看得癡了……
莫不是她一早起來便在做夢!還是她眼花?隻將旁人都看做是他……
有些孩子氣地用手揉了揉眼睛,雲錦過了好一會兒,才確信站在自己麵前不遠處的,確實是那原應遠在天邊的幽州鎮北侯——她的“前任夫婿!”
且不說這突如其來的畫麵,給毫無心理準備的雲錦帶來了多大的衝擊,。
單說這一身俊雅高潔、風度翩翩的侯爺,接到了摘星樓眾人請他一同出遊賞景的邀約,麵上不為所動,隻一副半推半就的模樣,今日卻是起了個大早。
將自己病了數日的頹喪之氣儘數掃除乾淨,又對著銅鏡整理了半日儀容,確保自己已是無可挑剔,絕不會在外形上被任何人給比下去,才施施然出了門,。
果不其然,她也在……
又是兩人一齊抱著那條礙眼的狗,勾肩搭背,有說有笑!
旁邊眾人卻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就好像她一個“有夫之婦”在外勾搭一個“小白臉”,隻是件尋常之事!
楚離淵用了極大的自製力,才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旁人恐怕也不知她是“有夫之婦”,他且靜下心來,隻看她二人麵對他這個“正牌夫君”,是否還能大大方方、坦坦蕩蕩!
那可不,小女人前一刻還帶著可疑的嬌羞笑意,下一刻見著了他,立即石化當場,麵露驚懼!
再然後,她似乎反應過來,立即扶住腰身往後退了一步,眼看著就要轉身逃跑!
很好,她還知道怕……
楚離淵在心裡咬牙切齒,已將這膽敢落跑還對著彆的男人嬌笑的小妻子,撲倒了無數次,麵上卻不見一絲慍色。反而還露出一點柔和的笑意來:“早啊,錦兒……”
錦、錦兒……
這個人,真的是鎮北侯楚離淵麼?
真的是那個隻會用輕蔑的語氣喚她“北越公主”,或“**蕩婦”的幽州鎮北侯?!
一定是假的!
她被他當做奴隸般“關”了一個月,就連最親密的時候,他也不曾喚過她一聲名兒,更遑論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雲錦從未覺得,自己的名字從一個人口中叫出來,是如此的可怖!
她甚至忍不住,輕輕掏了掏瑩白的小耳朵……
過於驚愕的小女人自是不知道,自己這些不經意間的小動作,落在某個男人的眼裡,卻是撓人心肝般的難受——
楚離淵恨不得立時將這個不斷“勾引”人的小女子壓倒在地,咬著她的耳朵,逼她那雙溫柔又帶幾分傲氣的眸子親眼看著,他是怎樣將她一口一口吃掉……
一麵又想著,從前她在他麵前,總是愁容滿麵,戒備又抗拒的模樣,幾時露出過這般稚氣可愛的樣子……
總是以為自己緊緊操控著一切的鎮北侯,經過“馬車墜崖”一事,終是多少認識到,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被輕易操控的。
譬如生死,譬如人心……
曾經的雲錦,或許真的對他楚離淵懷揣著真心,然而後知後覺的他,卻不遺餘力地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來將其踐踏!
而後,他更是有恃無恐地玩弄她、羞辱她,將最陰暗的一麵呈現在她的麵前……
是以,她發現了真實的自己,遠不若外表的光風霽月,所以,對他……死心了?
唉,這世上愛他這副皮囊的人很多,但是見識過他心底最深處“陰暗”的那一麵的人,卻少之又少——
除去年少時結交的那些狐朋狗友,眼下這個柔弱的小女人,恐怕是當今世上見識得最深的唯一一人了!
倘若她真的也“嫌棄”他人後真實的一麵,他這個早已壞事做儘的夫君,豈非覆水難收?
正是懷揣著這樣忐忑又自憐的心思,楚離淵才能剋製住自己,整整兩日兩夜按兵不動,強忍著飛身入那小樓,將那與彆的男人調笑的小女人狠狠懲罰一番的念頭。
雖然摘星樓這一乾人等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但是在情場上,從未正經談過情愛,多年來連女人的手都冇碰過的幽州鎮北侯,自認技藝生疏,多少還是有些信心不足,生怕外頭這些專會哄女人的狂蜂浪蝶,真的用花言巧語把他這小妻子的心給拐了去!
所以,他隻能拚命按壓住腦海裡紛飛的“懲罰”,勉力在人前維持著溫文爾雅、玉樹臨風的形象……
一直盯著楚離淵高潔似仙,神態風流模樣的雲錦,自是無從得知他心底千般變化。
隻努力思索著:男人此刻竟出現在千裡之外的摘星樓,會是何原因?
北方的戰事……
對了,那日聽青若與纖纖說起,北越已然退兵。
所以,他纔有了空閒南下,隻為……
“錦兒姐!”
女子嬌俏的呼喚打斷了她的沉思,一頭長長的金髮舞動著,美麗的女孩子已然撲到了她的麵前。
“今日能與你一同遊賞,真是太好了!這南方的景緻,很美吧?”
雪纖不理身後緩緩跟著的那位高大俊美的男子,自顧自攬著雲錦的臂彎,指著不遠處的座座形狀別緻的丘陵給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