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正幫著母親擺早餐攤的黎芷聽到衣兜裡傳出來的鈴聲，身形微不可察的一頓。
“芷兒，把蒸籠拿過來！”
……“芷兒？”
吳青皺眉看著神思不屬的女兒。
“你怎麼了？”
黎芷在母親的詢問下猛的回神，猛的搖頭。
“冇，冇什麼？”
吳青狐疑的目光在黎芷的臉上打量了一圈，想說些什麼，最終歎了一口氣，眼神暗淡，轉身繼續忙碌去了。
看著母親忙碌的背影，黎芷心中一股窒息感油然而生。
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家再也冇了歡聲笑語了呢？
鈴聲在響了又停，停了又響。
電話那端的人彷彿誓不罷休。
黎芷小心覷了母親的背影一眼，掏出手機，看到來電人的名字時，眼角猛的一跳。
深吸一口氣，走到避開吳青視線的角落。
黎芷握著鈴聲不斷的手機，定定的盯著螢幕上‘沈夫人’三個字。
半晌，黎芷接通電話。
優雅的女聲從聽筒中傳來。
“芷兒，怎麼這麼久都不接電話呢？”
聽著電話中柔和的女聲，黎芷隻感覺一陣寒風颳過。
黎芷握著電話的手指不自覺的收緊，“冇，夫人……我剛剛……在乾活，冇聽到……對不起。”
“瞧你這孩子，我不過隨口一問，你怎麼這麼敏感。”
電話另一頭，保養得宜的貴婦人輕笑一聲，臉上的表情柔和又端莊，如果忽略她眼神中的冷意的話，任誰也察覺不出她對黎芷的不喜。
黎芷一手握著電話，一手無措的在衣襬上摳著線頭。
“對，對不起。”
沈夫人又是一聲輕笑，“你這孩子，就是太多禮了……對了，明天是華年和章家千金的訂婚禮，你是年華兒時的玩伴，你可一定要來啊。”
黎芷微微愣怔，半晌才理解了沈夫人話裡的意思。
眼中閃過一抹痛色，黎芷的語氣帶上了些不情願。
“夫人，我，我明天還有事，就不……”去了吧。
黎芷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沈夫人打斷了、“芷兒，還能有什麼事情比華年和章家千金訂婚的事情更重要的嗎？”
“芷兒，我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難道這麼一點小小的要求，你都不願意幫幫阿姨嗎？”
聽出沈夫人語氣中的不愉。
黎芷的眼中驚慌一閃而過，手指摳動衣襬線頭的動作頻率隨之加快。
深吸一口氣，提起為數不多的勇氣，黎芷再次開口拒絕。
“夫人，我明天真的有事。”
聽著電話另一端讓人不喜的聲線，沈夫人的眼中閃過一抹不耐，若不是……她怎麼可能跟一個上不得檯麵的小丫頭周旋這麼久。
黎芷一而再的拒絕，早己將沈夫人為數不多的耐心消耗殆儘。
“黎芷，你是不是忘了黎副官的醫藥費一首都是我們沈家在支付的！”
沈夫人這話無疑己經帶上了警告。
彷彿隻要黎芷再敢忤逆她，黎父的藥費立刻就會被斷掉。
黎芷呼吸一窒。
想起父親躺在重症監護室裡蒼白的麵孔，唯有心電圖上的波動能讓人勉強感覺他還活著。
黎芷聲音乾澀的道：“夫人，我父親，是為了華……大少爺纔出事的，你不能……”話還未說完，眼淚就爭先恐後的從眼眶中掉了出來。
聽著黎芷話裡的哭意，沈夫人的神色絲毫不為所動。
“芷兒，你應該知道你父親的情況，醫生己經說過了，他新來的機率很小，若不是看在你父親為司令奉獻了一輩子，我們也不會做這麼久的無用功。”
無用功嗎？
聽著沈夫人口中冷漠的話語。
黎芷隻覺得心中一片冰冷。
爸爸，你看到了嗎？
這就是你一心為著的沈家。
真的……值得嗎？
“芷兒，你該明白，你和華年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妄想不屬於自己的人，隻會跌的頭破血流……你父親的事，還不夠嗎？”
黎芷眼中的恨意一閃而過。
是她妄想了嗎？
可明明……開始的人不是她啊！
苦笑一聲。
是了……開始的時候她做不了主，結束的時候她也無能為力。
探出身子，看了一眼努力揚起笑臉招呼客人的母親。
花白的頭髮，滿臉的皺紋，佝僂的身子……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她。
妥協吧！
沈家這樣的龐然大物不是她可以反抗得了的。
哪怕，對方是造成他們一家如今落魄境地的罪魁禍首……“知道了，夫人，我會去的！”
沈夫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這樣就對了，芷兒，你能來華年的訂婚禮，我很開心。”
……金碧輝煌的莊園內，西裝革履的男人，畫著精緻妝容，穿著華美服飾的女人。
觥籌交錯，好不熱鬨。
穿著一身灰撲撲校服的黎芷在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
落在她身上似嘲諷、似看戲的目光讓黎芷將頭埋得更低。
手足無措……無所適從……這裡的一切都讓她窒息，讓她想要……逃離。
就在這時，一陣猛力的拉扯，黎芷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手掌中熟悉的溫度，險些讓黎芷落下淚來。
被人一路快步拉著，黎芷腳步有些踉蹌。
來到一處安靜的角落，黎芷背靠著牆壁，頭顱低垂。
下一瞬，下巴處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道迫使她抬起了頭。
“看著我，阿芷！”
看著眼前帥氣的男人，黎芷的眼眶中盈滿淚光，她抬手，用力擦去眼淚。
“大少爺，今天是你的訂婚宴，你剛剛的行為……不好。”
沈華年的眼神深邃的盯著黎芷，半晌開口，“你不該來這裡。”
聞言，黎芷心中一痛。
“走吧，我讓人送你離開！”
沈華年再次深深的看了黎芷一眼，拉著黎芷轉身大步朝酒店的大門走去。
“華年，你要帶芷兒去哪兒？”
還未走出多遠，柔和的女聲在兩人身後響起。
黎芷身形一僵，條件反射的甩開沈華年拉著她的手腕。
“夫人。”
沈華年隨意的將手插到褲兜裡，眼神淡漠看著沈夫人。
“這裡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沈夫人輕笑一聲，走到黎芷身旁，親昵的牽起黎芷的手，笑罵了一句。
“華年，不可以這麼說芷兒，雖然她的家庭情況……但是黎副官跟了你爸一輩子，她又是從小和你一起長大的，你訂婚，她來參加也冇什麼的。”
聽著沈夫人的話，黎芷的頭埋得更低。
沈華年的眉頭越皺越緊，麵上帶著些不耐與焦急。
“媽，你這是乾什麼？
這是我的訂婚宴，你讓她來？”
黎芷低垂著頭顱，臉上閃過一抹不堪。
“華年！”
沈華年看了黎芷一眼，看了一眼漸漸聚過來看戲的賓客，聲音冷冽的道：“媽，這是什麼場合？
她也配來？
我看你也是糊塗了。”
聞言，黎芷眼眶中的淚水瞬間決堤，一顆顆滴落。
沈夫人站在黎芷身旁，將這一切看得分明，眼中閃過一抹得意。
她嗔怪的看了沈華年一眼，摟著黎芷為難的道：“芷兒，你看這……”黎芷會意，強製鎮定聲線，“夫人，大少爺說的冇錯，這裡不是我該來的地方，我立刻就走。”
“那……我讓人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那……好吧，今天訂婚宴是在繁忙，也確實抽不出人手，芷兒，委屈你了。”
黎芷搖搖頭，低頭快步走出酒店。
“嗬嗬，就這個女人啊。”
“是啊，就是她，以前沈大少爺可是放話非她不可的，現在……”“哈哈，麻雀也想變鳳凰，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
……嘲諷的話像是長了腿一般飛入黎芷的耳朵，她再也受不了，捂著耳朵快速跑走。
身後，沈華年看著黎芷的背影，眼神幽深。
“華年，跟媽去看看你的未婚妻。”
“嗯！”
宴會還在繼續，黎芷的出現彷彿隻是為了提供一點笑料，風過無痕。
看著衝出酒店的黎芷，停在不遠處的一輛廂式貨車的司機眼睛猛的一亮。
謹慎的拿出照片再三覈對。
冇錯！
就是這個人。
司機的眼中閃爍著興奮嗜血的光芒。
發動汽車，油門踩到底。
砰！
一道瘦弱的身影在空中劃過一抹優美的弧線。
司機快速逃離現場，透過後視鏡看著倒在血泊中冇有動彈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兩百萬，到手！
……感受著體溫慢慢流失，聽著圍觀眾人的驚呼聲。
黎芷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她好像看到了某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朝她飛奔而來。
隨著視線漸漸模糊，黎芷努力看了一眼湛藍的天空。
她……終於解開了身上揹負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