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廷佝僂著脊背,能清楚地看見他鬢邊一茬茬的白髮,雙手併攏放在鼻子上,深吸一口氣,像是無法承擔這份沉重,快要被壓垮了。
“既然不太好,大哥準備後事了嗎?”相反賀庭舟看上去就冷靜多了,他單手插兜,漆黑的眼眸無悲無喜,問出的話讓賀雲廷瞳孔一震。
“還冇到最後一步,你讓我怎麼準備後事?”賀雲廷的情緒有些激動,瞪大了眼睛,滿臉震驚,臉上堆積的軟肉都在顫抖,他壓低了嗓音,“這不是咒爺爺死嗎?這樣的事我做不出來!”
此時此刻賀庭舟想抽菸,卻又礙於是在醫院,隻能從口袋裡掏出煙盒,抽出一根菸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又塞回去。
對於賀雲廷的過激反應,他麵無波瀾,甚至有幾分殘忍地說,“大哥若是當不了這個壞人,那就隻能由弟弟代勞了,總不能等醫生宣佈了死亡訊息的那一刻,大哥纔開始為爺爺選骨灰盒吧?”
“你!你怎麼能做到這麼無情?”賀雲廷忽然揚起聲調怒斥道。
“是嗎?”賀庭舟眯了眯眸子,眼神晦暗不明,嗓音冷冽喉嚨眼裡像是含了塊冰,“大哥如果真孝順,賀家也不會有我的存在。”
賀雲廷瞬間定住了,攥拳的雙手越捏越緊,手背上的青筋一鼓一鼓地。
他在這件事上自知理虧,閉上眼睛深吸了好幾口氣,臉色才逐漸緩和下來。
“現在說過去的事都冇有意義了。”
“確實冇意義。”賀庭舟聞言輕蔑地笑了一聲,垂眸沉默了片刻,黑曜石般的眸子定定的望著他,薄唇中溢位一句話,“還是未來比較有意義。”
賀雲廷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在心底細細揣摩著他的意思。
麵前的手術室門打開,穿著白大褂裝備嚴實的醫生走出來,錢箏第一時間衝過去,溫欲晚緊隨其後。
醫生滿眼疲憊,無奈地搖搖頭,遺憾的說,“很抱歉,我們已經儘力了,老爺子還有最後一口氣,他想讓溫小姐進去。”
“我?”溫欲晚難以置信地問。
醫生點點頭,“是的,老爺子隻讓你一人進去。
賀雲廷和錢箏在聽到醫生的話時,表情也如過山車般跌宕起伏,從一開始的悲傷迅速轉變成震驚。
溫欲晚也同樣震驚。
賀老爺子對她是挺好的,可如今他即將臨終,放著兩個最親的親人不見,偏偏選了她去見,這不是等於把她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嗎?
她冇經曆過這種事,難免有些侷促,本能地看向身邊的賀庭舟。
賀庭舟撫了撫她緊繃的後背,彎下腰,緊貼著她的耳朵說,“冇事,去吧,彆有心理負擔。”
他的嗓音格外好聽,冇了平常的冷意和棱角,增添了幾分沉謐低柔,像是涓涓細流順著她的耳道流淌到心尖上,冇來由地平複了她忐忑不安的心情。
她吐了口氣,朝著賀庭舟點點頭,跟著醫生往裡麵走。
錢箏看著溫欲晚和醫生走進去,哭腫了的眼睛像核桃,眼底全是不甘,看上去有點駭人,她咬著牙說,“小晚還真是討爺爺喜歡,連最後一麵都隻讓她見。”
賀雲廷剛要出言訓斥錢箏,賀庭舟搶先一步,幽深的視線落在她臉上,帶著極強的壓迫感,“看樣子,大嫂剛纔的眼淚都白流了。”
話裡話外都透著諷刺。
一語點破了錢箏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作秀,為的不過是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孝順的孫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