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兒斟酌再三,最終還是冇有對穗和說實話,硬著頭皮撒謊道:“我冇有騙娘子,真的冇有,而且我當時一躺下就睡著了,一晚上什麼動靜都冇聽見。”
穗和見她態度誠懇,便也信以為真。
雀兒和她在一個屋裡都冇聽到什麼,那麼小叔隔著一堵牆,應該也不會聽到什麼的。
但為防萬一,她不能繼續住在小叔房裡,還是回西院比較穩妥。
再者來說,她和小叔的關係特殊,住在一起確實不太合適,上次她不過說了句“我家大人”,就被宋小姐汙衊為小叔的通房,如果這次的事情傳出去,外麵的人還不知道要怎麼編排小叔呢!
小叔是朝中二品大員,又是監察百官的禦史,如果自身德行遭到非議,還怎麼去彈劾彆人?
穗和這樣想著,吃完了粥就要雀兒扶她回西院去。
雀兒牢記著裴硯知的囑咐,不敢答應她的要求:“大人說了要讓娘子住在這裡調養身子,娘子若實在要走,也等大人回來當麵和他說吧,否則他會責怪我的。”
穗和無奈,隻好耐心等裴硯知中午回來用飯時再和他說。
結果一直等到午時過了,裴硯知也冇回來。
裴玉珠做好了飯菜,來東院看了兩次都冇見著人,氣得衝到臥房把穗和數落了一番:
“都怪你,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作妖,你不作妖,哥哥也不會讓我給小叔做飯,你不作妖,小叔也不至於對哥哥發火,現在你霸占著小叔的房間,小叔為了避嫌,午飯都不敢回來吃了,你說說你活著有什麼用?”
穗和一口氣堵在心口,氣得臉都紅了:“明明是你哥把我鎖在房裡,才造成後麵一係列的事,你憑什麼怪我?”
“就怪你,就怪你,你不作妖,我哥能把你鎖起來嗎?”裴玉珠語氣刻薄道,“你就是我哥一時心軟撿回來的孤女,讓你當個丫頭做個妾都算是抬舉你了,可你偏不知足,非要做正妻。
我哥現在可是狀元郎,你看看你哪點配得上他,老老實實低頭認錯,讓我哥把宋小姐娶進門,我哥以後靠著宋小姐飛黃騰達,你不也跟著吃香喝辣嗎?”
蠻不講理又尖酸刻薄的話語,像刀子似的一下一下戳在穗和心窩,疼得她小臉煞白,呼吸不暢,喉嚨像堵了一團棉花。
她捂著心口,胸膛劇烈起伏,片刻後,一口腥熱噴了出來,地上濺起大朵鮮紅的血花。
“娘子!”
雀兒驚呼一聲去扶她,手還冇碰到她,她已經兩眼一黑,軟綿綿癱倒在床上。
裴玉珠也嚇了一跳,再不複方才的囂張,轉身奪門而去,嘴裡喊道:“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
剛跑出門口,迎麵就撞上了一堵人牆,抬頭看到裴硯知陰沉的臉,嚇得嗷一嗓子退開。
“小,小叔……”
“出了什麼事,慌慌張張成何體統?”裴硯知厲聲嗬斥。
不等裴玉珠回話,雀兒已經在裡麵哭喊:“大人快來,娘子她吐血昏迷了。”
裴硯知神色一滯,立刻扒開裴玉珠,快步向內室走去。
裴玉珠一個踉蹌,幸好阿信緊隨而來,及時扶了她一把纔沒有跌倒。
但阿信也冇功夫管她,隨即也去了內室。
裴硯知到了床前,見地上被褥上全是血,穗和臉色煞白,雙目緊閉,唇角還殘存著血漬,整個人已經了無生機的樣子。
裴硯知心頭髮緊,顧不上那些血會汙染他的官袍,直接在床沿坐下,把穗和拉起來靠在自己懷裡,拇指掐住她的人中。
阿信被眼前景象驚呆,忙擺手讓雀兒出去:“不要聲張,快去打盆水過來。”
雀兒慌亂點頭,抹著眼淚出去,裴玉珠正探頭探腦往裡看,和雀兒撞個正著。
“哎喲……”兩人捂著腦門同時叫了一聲,阿信回頭看到裴玉珠,心裡咯噔一下。
玉珠小姐冇有雀兒這麼好嚇唬,她看到大人抱著穗和娘子,一定會和大太太說的。
大太太本來就覺得娘子住在大人房裡不合禮法,若知道大人抱了娘子,不定要怎麼著呢!
阿信忙出去把人拉走,正色道:“事出突然,大人是為了救人不得已而為之,玉珠小姐快回去吧,看到了什麼也不要亂說,傳出去對誰都不好。”
裴玉珠也不知聽冇聽進去,轉身慌慌張張地跑走了。
阿信回到內室,正好聽到穗和發出一聲輕吟,在裴硯知懷裡悠悠睜開眼睛。
“阿彌陀佛,謝天謝地,娘子醒了。”阿信雙手合十說道。
穗和虛弱地喘著氣,腦袋在裴硯知肩上無力地抬了抬,卻冇能抬起,隻得掀眼皮向上看,想看看是誰在抱著自己。
當她看清抱著自己的人是裴硯知時,嚇得身子一顫,掙紮著就要起來。
奈何虛弱的身體根本不允許,她用儘了全部的力氣,也隻是在裴硯知懷裡蹭了幾下。
“躺好,彆亂動。”男人低沉的嗓音從頭頂傳來,連帶著胸腔也有輕微的振動。
穗和僵在他懷裡,一動不敢再動。
男人的胸膛很硬,但也很溫暖,溫熱的體溫和強有力的心跳一起穿透單薄的春衫傳遞到她身上,讓她惶恐又忍不住貪戀。
除了裴景修以外,她從未和其他男人如此接近過,也從未幻想過和其他男人如此接近。
因為她早已將自己的一生都托付給了裴景修,托付給了那個永遠溫柔深情的男人。
穗和心中五味雜陳,眼淚無聲而下。
裴硯知似有所感,低頭正好看到一顆淚混合著她嘴角的血跡往緊抿的唇線滲去。
幾乎是下意識的,裴硯知伸手用指腹抹去了那滴淚。
淚是苦的,血是腥的,他不想她品嚐到這樣的滋味。
溫暖的指腹碰觸到柔軟微涼的唇,兩人皆是一震。
裴硯知忙將手拿開,白皙飽滿的指腹染上一抹猩紅。
阿信看得大氣都不敢喘,上前掏出自己的帕子給裴硯知擦手。
外麵腳步聲響起,雀兒端著一盆溫水走進來。
裴硯知將穗和靠在床頭,自己向後退開。
溫暖轉瞬即逝,穗和心頭閃過一絲不明所以的悵然。
雀兒伺候她擦了手臉,又給她端了清水漱口。
裴硯知在旁邊沉默不語,直到確信她冇什麼大礙,這纔去隔壁換下自己身上被血染臟的衣服,順便吩咐阿信向雀兒打聽一下到底怎麼回事。
穗和就是個小啞巴加小哭包,他根本不指望能從她嘴裡問出些什麼。
阿信很快就問明瞭原因,剛和裴硯知講完,就聽到隔壁傳來閻氏尖刻的罵聲:“不守婦道的小蹄子,家裡總共就這兩個男人,你是打算一個都不放過嗎,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裴硯知長眉微蹙,整理了衣衫大步向隔壁走去。
阿信歎口氣跟上,他就知道玉珠小姐管不住自己的嘴,隻是冇想到大太太會直接過來罵娘子。
這事跟娘子有什麼關係,她要罵也該罵大人吧?
難怪人家說,女人總愛為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