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後,我爸又變回了以前的爸爸。
他帶著我和瑤瑤,三個人努力擺脫過去的陰霾,往前走下去。
我也開始努力忘掉之前的種種,和瑤瑤在同一個屋簷下,如同親姐妹一般生活。
我們都覺得,隻要努力,就能擺脫那場傷痛。
可我們失算了。
刻骨的疼痛,是不會輕易被忘記的。不但我們甩不脫它,它甚至還把我們都改變了。
首先改變的是瑤瑤。
每一個深夜,她都會被噩夢驚醒,大叫著醒來。
然後就開始哭,說她爸爸再婚了不要她,媽媽又不在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卻還在哽嚥著說,“可陽陽也不是故意的,陽陽我不怪你的!”
我不敢睜眼,不敢抬頭。
我隻能把自己蒙在被子裡,不斷地低聲道歉,不斷抽自己巴掌。
是我害瑤瑤成了這樣的。
我是個罪人。
可我不知道怎麼贖罪。
傭人告訴了爸爸。
爸爸紅著眼睛,長歎了一聲:“瑤瑤是個長情的孩子,跟我姐姐一樣。”
當天他就在自己臥室支了一張小床,讓瑤瑤搬去睡。
他撫摸著瑤瑤的頭髮:“瑤瑤再做噩夢也不怕,舅舅就在你身邊呢。”
瑤瑤靠在我爸懷裡,又想起了什麼,指著我:“那陽陽怎麼辦?”
我連忙搖頭:“我不怕!我不做噩夢!你不在,我一個人睡還自在點。”
我知道我有罪。
我應當贖罪,讓瑤瑤去安心的睡,我去夜夜無眠。
我爸神色複雜地看著我:“陽陽心真大。”
說著,他牽著瑤瑤走了。
留下我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爸爸,其實我心不大啊。
我每一個晚上,都如同活在地獄一樣煎熬啊......
搬去爸爸臥室的瑤瑤,睡眠日漸變好。
和我爸的感情日漸深厚。
而我年齡越大,越知道我當初作了多深重的孽。
到我十二歲過生日時,瑤瑤突然想起她的生日變成了姑姑的忌日,終生再也無法過生日,痛哭了起來。
我爸撤了蛋糕,抱著瑤瑤哭:“以後陽陽也不過生日了,我也不過,我們都陪你不過!”
我看著他們的眼淚,突然覺得手腳冰涼。
從那天起,我陷入了無間地獄。
日夜被愧疚的火焰焚烤,無路可逃,無處可逃,夜夜失眠到淩晨。
直到身體支撐不住,才能入睡一會兒。
所以每天早上瑤瑤上學都要起早等著我,等到快遲到的時候,我才匆匆起床。
我爸的臉色日漸難看。
後來有一天,他讓瑤瑤坐家裡的車去上學,然後遞給我一張公交卡:“瑤瑤因為你遲到兩次了,以後你坐公交去上學吧。”
我低頭看著那張公交卡,什麼都冇說,點了點頭。
是你害了瑤瑤,你該得的。
到學校的時候,我同桌跟我說,“你知道嗎,那個陳瑤瑤她坐著豪車來上學,她一定是有錢人家的小公主吧!”
她又指指我:“你怎麼了,眼底怎麼青得這麼厲害!”
我看著窗外被同學簇擁著,穿著嶄新小蝴蝶裙子的瑤瑤,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從那天起,瑤瑤成了學校裡的小公主,而我從原本的成績優秀,變得一落千丈,記憶力也不怎麼好了。
我爸看我的目光日漸失望,而看著瑤瑤的時候,他又重新充滿了希望。
家長會的時候,我爸去了瑤瑤班裡,讓秘書來給我開。
他把我摟在懷裡:“陽陽,爸爸是愛你的,但是咱們得對瑤瑤好一點,畢竟是你害瑤瑤冇有媽媽的,但是冇事,爸爸和你一起贖罪,好不好?”
我看著爸爸真摯的眼,又想起了他對我發的誓。
我點了點頭:“好。”
爸爸不會撒謊,他還是愛我的。
他隻是在和我一起贖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