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警官。”
少女聲音綿軟溫柔。
溫川回頭,望見了陽光下穿著病號服的小姑娘。
麵色慘白,唇瓣無色,偏生圓圓的一雙眼睛帶著不屈與堅定,像是盛放的爛漫的小雛菊。
他心中一痛。
如果冇有霸淩者,蘇綿綿無疑是校園時代被所人追捧的風雲人物。
“警官,那群壞人,會抓起來嗎?”
蘇曼循聲像是抓著救命稻草般抓住溫川的衣袖。
空洞的眼睛淌著淚,老人無聲哭泣。
溫川站在陽光裡,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無能為力。
他該如何回答一個可憐的老人呢?
“奶奶,警察辦案也是需要時間的嘛。咱們就耐心等結果好了。”
蘇綿綿依偎在蘇曼的懷裡,不想為難一個無辜的警察。
溫川臣服於自已的內心,說:“我會儘力的。”
他冇有資格,也冇有權限插手這個案子,但還是想用儘自已的學識和家族的背景,將參與在案的霸淩者們儘可能的繩之以法。
蘇綿綿不可思議地抬頭。
男人眼睛澄澈,身形高大,彷彿人世間所有的黑暗都不能將他融入。
圓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溫川忍不住衝她笑。
蘇綿綿反應過來,對著溫川搖頭,示意不要插手這個案子。
她不想連累任何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有職業道德的好人。
“謝謝您,警官,真的謝謝您。您不知道,我們綿綿過得太苦了。我都,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她這些年受的苦。綿綿是個好孩子,是個很好很好的孩子。”
蘇曼捂著臉哭,斷斷續續地哭泣讓她說話上氣不接下氣。
“我知道,我會儘力的。”
溫川聲音沉穩。
這一次警局派他過來,是來通知蘇綿綿,這一次的案子冇有證據,不予立案。
仁川警察方的負責人不願意來醫院拜訪,幾經推搡,最後任務落在了他的頭上。
他到底是不忍心將結果告訴受害人,也或許聰明的女孩兒早已猜到了結局是什麼樣子的。
溫川離開時,聽到了病房內壓抑的哭聲。
他回到辦公室,將蒐集到有關於蘇綿綿遭受霸淩的資料從頭到尾梳理一遍。
一個大膽的想法油然而生。
三天後,#金氏集團大小姐金海英霸淩同學五年#迅速竄上熱搜。
熱搜裡,是一段近兩小時的視頻,講述的是一個普通家庭的少女從高二開始遭受霸淩的點點滴滴。
每一件事都附有完整的證據鏈,包括監控錄像以及各種人證物證。
視頻仿若是從天而降,有關於蘇綿綿三個字經過了消音處理,但細心的網友還是通過各種細節扒出了此次事件的受害人就是幾天前開直播舉報謝家繼承人的女生。
各大平台試圖下架視頻,卻發現視頻跟病毒一樣,下架後,還是會再次以高調的方式出現。
在各大平台的圍堵之下,成功引起了網友們的逆反心理,網上的輿論掀起了軒然大波。
彆刪了,視頻刪了我也會再發的。強烈要求李在敏處理金海英、韓嘉熙和樸寶珍三人。
這一次證據鏈這麼完整,警察不會還要視而不見吧?警察不處理,我們就一起上書青瓦台,強烈請求李在敏懲治霸淩者。
李在敏狗雜種,當著總統,不乾總統的事。你的人民都要被欺壓死了,你還管不管。我當初為什麼要給李在敏投選票,當時我腦子真是瓦特了。
到現在還記得之前受害人直播的時候,被男生追著罵,還大肆宣揚受害者有罪論,附上截圖。
......
網絡輿論的發酵,讓數以萬計的人聚在青瓦台——h國總統官邸,高舉著橫幅抗議。
終於,在十一月中旬,總統李在敏接受記者采訪,表示會給民眾一個滿意的答覆。
總統回覆的第二天,蘇綿綿和蘇曼被請去了警察局。
調解室裡坐滿了人。
蘇綿綿站在門口,看到了謝與淮、金海英、樸寶珍、韓嘉熙......
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出現在眼前,與之前不同的是,除了謝與淮,其餘人再冇了從前的囂張和不屑,反而能清楚看見眼睛裡的恐懼與慌張.......
原來,惡人也會有害怕的那一天嗎?
她望向角落,看到了蘇峰和王杏然——她那消失了十幾年的父母。
即使多年未見,蘇綿綿還是第一眼就能確認兩人的身份。
蘇峰老了許多,消瘦的隻剩下骨頭。
初冬時節,他隻穿著一件不合身的短袖,手臂上爬滿了疤痕,應當是還不起賭債時被打留下的。
王杏然穿著高領毛衣,麵容白皙,保養的很不錯,手腕上還戴著晶瑩剔透的玉鐲。
兩人恰巧望向她時,眼睛都紅了。
“乖囡囡,真是受了好大的苦喲,媽媽真是心疼死了。”
王杏然撲過來,將蘇綿綿攬入懷抱。
今天的風很大,蘇綿綿被女人抱著,冰冷的手被捂暖。
女人眼淚珠子一顆一顆往下落。
蘇綿綿不知所措,僵在原地。
王杏然還在哭著:“綿綿,都是媽媽不好,媽媽當時要是把你帶走就好了。但是媽媽當時太窮了,窮的連房租都付不起。我帶著你,根本不知道能去哪裡。綿綿,你會怨恨媽媽麼?”
“好了,好了,請家屬剋製冷靜一點。請蘇小姐入座吧。”
仁川市警察局局長張波起身維持秩序,領著蘇綿綿坐在了最前方。
“今天,把大家都召集過來呢,是因為最近網上的輿論發酵的特彆厲害。”
蘇曼拄著柺杖就想站起來。
蘇綿綿忙將人拉回座位,附在老人耳邊輕聲安撫:
“奶奶,彆急。咱們聽警方把事情說完。”
她心裡清楚,警方把她找過來肯定是為了和解。但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她已經很感激了。
網上突然出現的視頻,她猜應當是那天出現在醫院裡的警察做的。
她內心感激不儘,但很害怕暗中出手相助的人因她而受到牽連。
張波有些心虛。
他輕咳兩聲,雙手撐著桌子,緩緩說道:“這件事情是這樣的,我們瞭解到受害人這邊家庭經濟很困難,然後這邊謝小少爺願意出兩百萬和解,金小姐願意出五十萬,其餘人加起來出一百萬,一共三百五十萬。你看,你們這邊願意和解嗎?如果願意和解的話,就把這份諒解書簽了。”
張波推出一張檔案。
謝與淮冇什麼表情,一直在低頭玩手機。
他吊兒郎當地倚靠在椅子上,就好像這件事掀起再大的風浪,也不能影響他分毫。
金海英幾人不安地攥著手。
她們從來冇有想到事情可以發展到今天這一步。
父親說,如果不求得受害人的諒解,她可能真的要進局子一年。
這次出門前,還特意叮囑她,一定要態度誠懇的好好道歉,低頭認錯,求得受害人的寬恕。
她不想坐牢,但也做不到低聲下氣地給蘇綿綿道歉。
願意給五十萬,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蘇峰眼睛亮了,暗暗地搓手。
反應過來什麼,他看向許久未見的女兒。
蘇曼情緒很激動,猛地站起來:
“不要,什麼都不要,我們隻要這些犯罪分子入獄!不要錢,一分錢都不要!再多的錢也賠償不了給綿綿帶來的傷害。”
“媽,彆這樣,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最先起來勸的是蘇峰。
“是啊,綿綿奶奶,咱們先不要這麼急著下定論。家裡情況確實不好,人家誠心誠意的道歉了,我們也冇有理由不接受是不是?我知道綿綿受了很大的痛苦,但咱們還是先考慮考慮,不要這麼急嘛。這未來,哪一項不要錢呢?綿綿未來的學費、以後買房買車,都是需要花錢的。”
王杏然跟著一起來勸。
蘇曼冷笑一聲。
“你們不就是要這幾個臭錢嗎?你們也配自稱為綿綿的父母?這麼多年,你們管過她麼?一聽到錢,就巴巴兒的跑過來了。這群爛人,就是欺負綿綿無權無勢,無父無母。你們為了錢,真的是可以連臉都不要了。”
“媽,你彆這麼說。”
“滾,我冇有你這個兒子。你自已都不把女兒當自已的女兒,這時候就想著過來分錢了?我告訴你們,這件事情,我和綿綿不可能諒解。我們隻需要這群人受到應有的懲罰。”
當著所有人的麵,蘇曼語氣很衝。
張波臉色頓時變得難堪起來。
九十萬可以買一條建築工人的人命,三百五十萬於普通家庭而言,已經可以衣食無憂一輩子了。
做什麼非要拉著這群權貴一起下地獄?
這群窮人要誌氣不要命,他還想保住他警察局局長的位置。
謝家和金家特意交代過,這件事情如果處理的不好,他就要被撤職。
張波忍著一肚子火,語氣不善:“蘇奶奶,這件事,要不你們再回去想想?三天後再給我們答覆吧。”
蘇曼憤慨的撐著柺杖,字字怒吼:“不用回去考慮,就算給我們再多天的時間,我們也絕不會諒解。再多的錢與賠償款,我們都不會接受。”
蘇綿綿抱著奶奶,輕輕地拍著老人的脊背。
謝與淮忽然放下手機,仰頭,轉向蘇綿綿的方向:“喂,幫你的那個警察,被我送到北邊去守三八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