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主子間你來我往,外人聽著客氣,可知悉內情的兩個丫鬟、輕風卻險些各自冇繃住。
輕風清了下嗓子,抱拳道:“屬下去看一眼那些昏倒在地的婆子和馬伕有無大礙。”
趙非荀收回視線,“去罷。”
錦鳶不願繼續留在趙非荀視線下,自他出現起,心中那根弦始終緊緊的繃著,側過身,輕聲向沈如綾稟道:“小姐,奴婢擔心婆子們、馬伕,也想去看看他們。”
沈如綾適當露出擔憂之色:“替我去看看他們。”
錦鳶應聲,在轉身離開時,聽見顧公子有幾分好奇的問道:“二位認識?”
妙辛快人快語,答道:“顧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小姐是國公府裡的大小姐,與趙將軍的婚事還是陛——”
“住口。”
話還未說完,就被沈如綾嗬斥打斷。
錦鳶這會兒走的有些遠了,後麵又說了什麼,實在聽不真切,她心頭有些疑惑,妙辛雖妙語連珠,但做事說話都穩重,為何會突然說這一事…
“錦姑娘。”
輕風的聲音響起,她才止住這些思緒,掀起眼瞼,視線柔和的看向輕風。
儘管衣物染遍泥濘,鬢角亂髮,但她性子內斂又溫柔,麵對不令她緊張的生人,瞧著隻覺得是位性子柔和的姑娘,看著就讓人覺得舒適。
輕風也不由得放輕了些語氣,生怕自己從軍營裡帶出來的糙氣嚇到人:
“這幾人是被山賊打昏了過去,冇法叫醒隻能等他們自行醒來,估計要等上些時辰。”
錦鳶問:“馬伕也是嗎?”
輕風點頭,耿直的拋出來一連串問題:“馬伕傷的更重些,估計醒來了也冇辦法趕車了。你家主子打算怎麼處置他們?總不能讓他們一直在地上躺著不管,把他們都塞進馬車裡的話,誰來駕車?你們三人怎麼辦?”
錦鳶聽的一陣頭疼。
這些事情最終還是要小姐做主。
她思慮片刻,便向輕風央求道:“勞煩輕風大哥幫忙,把四個婆子和馬伕搬到一起。”
她求人聲,嗓音更不自覺的放軟幾分。
話音落,輕風還冇答應,身後先一步傳來一道冷冽的嗓音:“如何了?”
似一二月的寒風,冷不防的從錦鳶的衣領裡鑽入。
凍得她打了一個寒顫。
她按著身後傳來聲音的方向,略含胸往旁邊退開兩步,規規矩矩的守著禮,“趙將軍。”
趙非荀將她的動作收入餘光中。
輕風簡單答了一遍,又說要把人都搬到一起,等沈小姐如何處置,趙非荀頷首後,他擼起胳膊,將袍子塞進腰間後去搬人。
錦鳶也緊接著屈膝回道:“奴婢一同去。”
趙非荀跨出一步,好巧不巧的就堵在了她的麵前,視線不看她,手上動作慢條斯理的圈起馬鞭攥在手中,“你就這麼去,嗯?”
嗓音低而冷沉,逼人。
錦鳶不懂他話裡的意思,眼神怯弱的看他。
在她抬臉時,他用收短的馬鞭挑起她的衣袖,袖子早已被泥水打濕,被掀起後,露出泥濘臟汙下一節纖細的手腕,上麵壓著一隻素鐲。
錦鳶被這個調戲的動作嚇得愣住,須臾後才忙避開手,驚慌失色通通寫在了臉上,甚至因小姐、妙辛都在身後不遠處,她怕的連話也不敢說出口。
趙非荀垂眸,將她的神色看入眼中。
眼底閃過一抹笑。
小丫鬟的膽子還是這麼小,再逗下去估計又要哭了。
他放下手,揚了揚下顎,“手裡那東西你還打算捏多久?”
錦鳶低頭看去,才發現自己手中還捏著用來驅趕山賊的碎瓷片。從山賊手中逃出,緊接著趙非荀又出現了,她時刻懸著心吊著精神,竟是連這都忽略了。
她緩緩鬆開手,一陣刺痛順著手掌躥起。
瓷片落地,掌心開始滲血。
僵硬的五指、掌心逐漸恢複痛覺。
她皺著眉,忍著。
小丫鬟渾身上下都細皮嫩肉的,掌心裡血色混著泥色,傷口看著觸目驚心。
看的趙非荀直皺眉,語氣冷下:“你是蠢嗎,碎瓷片握這麼久都不覺得疼?”
錦鳶放下手,不敢再繼續留下,垂首回道:“奴婢無礙。”
說著屈膝行禮後就要離開。
沈如綾就在身後不遠處,還有一個外人在,當著這兩人的麵,趙非荀也不能不對自己如何。
錦鳶篤定這個念頭。
纔敢如此行事。
卻不知——
在她屈膝下去的瞬間,受傷那隻手的手腕猛的被趙非荀強勢扣住,他甚至上前一步靠近,兩人距離比剛纔她和輕風相處時更近。
而在他們背後不遠處,她隱約還能聽見小姐、顧公子的說話聲。
錦鳶緊繃的弦險些斷裂。
她瞬間掀起眼瞼,臉色煞白,眼神晃動著不安驚惶,低聲開口,偏還要死死壓住想要尖叫出聲的衝動:“您要做什麼!”
後背皆是冷汗。
趙非荀麵色生冷,語氣寒戾著問她,“不疼?”
錦鳶的心跳如雷,在嗓子眼徘徊。
在馬車裡那樣折辱她,現在在外麵,在她的主子麵前,在他的未婚妻麵前還要這樣欺辱她…
錦鳶眸似點漆,裡麵稀碎的光閃著。
咬著唇,低聲回他:“疼。”
他卻還不滿意。
捏著她手腕的指腹上移,臉上的表情紋絲不變,手上卻狠狠按下去,疼的錦鳶險些冇忍住叫出聲。
她大口大口喘著氣,試圖轉移疼痛。
耳邊是他輕描淡寫的問話:“幾日不見連人都不會叫了?”
錦鳶眼眶已染的通紅,強迫自己開口:“回大公子…奴婢…疼…”
她性子軟弱,即便心中有恨有怨,眼神也不夠有力道,像是隻可憐的,毫無威脅的狸奴。
一隻入了趙非荀眼的狸奴。
他鬆開了手,“等會兒來找我上藥。”
錦鳶驚愕的去看他。
隻能看見他朝沈如綾等人走去的背影。
她不敢多看,生怕自己臉上的表情被熟悉之人看出端倪,連忙背過身去,因他那一句話,內心幾欲崩潰。
他究竟要做什麼…
平複許久,才強迫自己收斂起情緒。
掌心的傷被她用帕子紮緊,雖痛,勝在不淌血。
等輕風把四個婆子、馬伕搬到一處,趙非荀已經把現狀告知沈如綾。
趙非荀、輕風今日是要去三十裡地外的駐地看望從邊疆退回來的將士,他們也駕了輛馬車、一輛板車,從大方向看來,與沈如綾去五通觀是順路。
而顧生則是去五通觀送檀墨,所以才背了一個書簍,與沈如綾更是順路。
沈如綾是主子,需要她拿主意。
今日與趙非荀接觸後,除了莽夫、粗魯外,對他更多了傲慢、心思叵測這兩個印象,心中萬般不願意和他同行,提出要在馬車裡等著國公府派人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