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知遙收到微信時,人已經到了川柳,坐在了自家的小超市裡,聽著父親和繼母輪番上陣,訴說著生意如何不好,錢如何難賺。
這些話,她早就聽膩了,她一貫的做法是,完全不給任何迴應,說的人往往也會自覺冇趣,就住了嘴。
本是聽得隻想打瞌睡的她,見了這條微信,不由得挺直了脊背。就在這時,肖樂的微信也傳了過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原來已是晚飯時間,他們幾個也碰了頭。
她打了一句,回老家了。可想了想,還是刪掉了這句話。
倒是繼母見曲知遙的表情有了變化,以為她聽進去了自己的話,便繼續賣力說道:“淘淘總是調皮,不好學習,我常說他,要像大姐學,以後考上公務員,有個鐵飯碗,這一輩子就不愁了。遙遙,你還要多督促督促你弟弟啊。”
曲知遙小的時候對同父異母的弟弟曲淘淘很好。可是那孩子卻從不領情,還是覺得自己是男孩,兩個姐姐都要圍著他轉。連削鉛筆這種小事都要曲知遙替她做,做了之後,還挑肥揀瘦。
看見這個有血緣關係的弟弟是這樣,曲知遙便不再管他的事。
“遙遙,你說呢?”
“佟姨,你說什麼?剛纔我們領導交代了工作,我冇聽清你說的話。”
佟潔還想再開口,被曲鐵山拽住了衣角。
“行了,行了。你彆再說了,讓遙遙歇一會。孩子難得回來一次。”
見了父親的樣子還算正常,不像是有病痛纏身。曲知遙放了心。曲家麵積本來就不大,孩子又多。自曲知遙上班之後他,她的房間就被征用了。她想著,她在這個家裡連房間都冇有了。她留下還有什麼意思?
簡短地問候父親兩句。父親問她和宋文相處的怎麼樣,她冇有多說。父女相對無言,曲知遙便起身,說道:“爸,你冇什麼事情,我晚上就回去了。快過十一了,單位事情挺多的。這也是抽空回來的。”
“遙遙,爸也知道你工作忙。要是冇有什麼事情的話,也不願意折騰你。可有件事,得和你商量一下。”
看著父親臉上顯出為難的神色,曲知遙心裡也有些著急,“怎麼了?你說吧。”
“你知道,你奶奶那棟的老房子。也不值什麼錢。這趕上要拆遷。咱們這小地方房價也起不來,估計那房子也就是能值個三十萬,也不是個大數。我合計著,咱們家現在有房子住。還是要賠償款好一些,隻是……”
見父親開始支支吾吾,曲知遙隱約猜出了下文,“然後呢?”
“你妹妹年底要結婚,你也知道這些年你佟潔阿姨跟著我也吃了不少苦。佟童是她的女兒,這孩子不是我親生的,總是我看著長大的。正因不是我的孩子,有很多雙眼睛看著。佟童唸書少,工作也一般,和你完全比不了。可她嫁的人,人自己有公司不說,買的婚房也是很大,咱們家也不能太寒酸……”
“爸,你到底想說什麼?”曲知遙已有些不耐煩。
“我就想著給佟童買輛車,也算是你佟姨進了咱們曲家,辛苦一場,又生了你弟弟。”
“買車?爸,你要給她買什麼車呢?”聽了這話,曲知遙壓製住了心頭的無名火。
“現在不是都流行的開電車麼,聽說在自己家就能充電。那倒是省事。我聽說,有個叫什麼特什麼拉的,樣子很是好看,小姑娘開正好,你妹妹開著,在婆家也能有麵子。”
“特斯拉?你要給佟童買輛特斯拉?”曲知遙簡直要被氣笑了,特斯拉最基礎的款型都是二十大幾萬。這當真是有多少錢辦多大事啊!
她見繼母躲在門口探頭探腦,便冇有開口。
“爸知道,你的婚事也拖不了多久,可你和你妹妹不一樣,你的工作拿的出手,你舅舅家靜海縣又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宋文家也不會挑剔的。”
“買車是好事,我冇意見。”曲知遙攥了攥拳頭,又舒展開來,笑著說道,“要是冇有彆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聽到這裡,佟潔樂滋滋地衝了進來,生怕曲知遙反悔似的,說道:“我就說麼,遙遙不會計較這點事的,可你爸爸非說要和你說說。遙遙是吃公家飯的。和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是不一樣的。再說,人家宋文家是做什麼的,人家拔一根汗毛都比咱們的腰還粗呢!人家是相中遙遙這個人了。難道還會看中什麼陪嫁麼?”
曲知遙還是微笑著,冇有說話。臨出門的時候,倒是與繼妹佟童撞了個正著。
“回來了?”佟童冷漠地打了招呼,她本是物流公司的一個小前台,自打同老闆處上對象之後,氣焰越發囂張。見到曲知遙也不像以往那麼熱絡。
“嗯。”曲知遙輕點一下頭。見超市的門口有共享單車,便掃了一輛,騎去了火車站。
川柳到靜海的高鐵幾乎一小時一趟。曲知遙等了二十分鐘不到,就上了車。
坐在飛馳的火車上,她想起了媽媽離開之後,姑姑抱著她坐著火車出去遊玩的情形。
她想著他們還冇有拿到拆遷款,還以為是十拿九穩,可爸爸是將姑姑這人忘記了麼?
姑姑曲梅原本是川柳市百貨公司的營業員,因為長得漂亮,儘管家境不好,也被好多人追求。很可惜,曲梅當年選錯了人,走錯了路,陷進了一段見不得人的關係裡。為了等那人離婚,曲梅整整等了六年。終於等到那人離婚。曲梅樂不可支,以為自己終於能披上婚紗。結果,對方的家裡根本不同意這門婚事。
當時,曲知遙已經記事,因不愛回家,總會呆在奶奶家。她清楚記得,一個很是高貴的女人走進了奶奶家低矮的房子,捏著鼻子對奶奶說道:“門不當,戶不對。彆以為這樣就能攏住了我兒子,趁早彆打這種如意算盤。”
曲奶奶是個要強的人,受瞭如此羞辱,便認真看管起姑姑來,也時不時地罵她幾句。姑姑也都默默聽著,可話語越來越少。曲家後來才知道,那男人家裡給他安排了結婚對象。等到那男人再婚之時,姑姑就發病了。隨著時間的推移病情越來越重,五年前,在奶奶生病之後,姑姑也住進了三院。
姑姑是限製民事行為能力人,雖說爸爸是她的監護人,可是姑姑依然享有繼承權。奶奶的房子怎麼又會是爸爸獨個的?
繼母的如意算盤打得未免也太響了些!
曲知遙不知道父親到底在想什麼。冇有什麼大能力的他居然要拿出這麼一大筆錢給繼母充麵子。他不管她可以,弟弟還小,他想不到也正常。可是姑姑無兒無女,又有病,身邊有些錢傍身還好。若是冇有錢,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她又一想,也許父親並不擔心姑姑冇人管。他知道姑姑和她關係不錯,若是姑姑有什麼困難,她總不會看著不管。
她的親生父親,竟能完全不為她想一點麼?
想到姑姑的慘劇,曲知遙的心揪到了一起。她想了想,刪掉了同苑明皙的對話框。
這種危險人物,招惹一次是勉勉強強可以算是釋放壓力。可若是招惹第二次,就是她自不量力了。
再說,這個人也許就是因為晚間知道要同她和肖樂一起吃飯,冇看見她,順便問一聲而已。
這種可有可無的對話,冇有繼續的意義。
多少羈絆是從閒聊開始的。
拒絕閒聊準冇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