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撞擊聲愈加激烈的同時,我回了辦公室,取來了兩張紅布和一雙紅手套,去後麵燒紙的爐房裡,拿來了一根燒火棍,回到靈堂之後直接把冰棺打開。
在把蓋在屍體上那繡著“奠”字的繡布掀起來之後,我看見冰棺裡躺著的這個老人睜著眼睛,大張著嘴,眼睛裡居然還露出了一絲恐懼的表情。
這老人送過來的時候,我也跟著忙活了一下,那個時候,老頭兒的眼睛和嘴可都是閉好了的。
如果說這位老人還是和送來的時候一樣,那事情還好辦,但如果是現在這個情況,那我可就要同時麵臨兩個問題了。
第一個問題,外麵院子裡的那些東西該如何處理。
第二個問題,要是冰棺裡這位站起來了,我該怎麼辦。
既然他現在能睜開眼睛張開嘴,連含口錢都已經卡在嗓子眼裡了,那就算是他翻身從冰棺裡跳出來滿屋子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為我遇到過這種情況。
但那畢竟是我小時候的事兒了,那次是我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在場的情況下,才把這事兒給平了的,但眼下就隻有我一個人在......
這時候也顧不上其他的了,我帶好了兩雙紅手套,直接把老人壽衣的袖子挽了上去。
正常情況下,老人的右手應該抓著一個饅頭,中指上帶著一個紙紮的銀戒指,左手則是攥著一把小米,中指上帶著一個紙紮的金戒指。
但現在,右手的饅頭已經被抓成了兩半,散落在袖子裡,左手的小米全都撒乾淨了一點不剩,兩個金戒指也都已經完全變形徹底散開成了一張金紙一張銀紙。
饅頭,是用來過地府惡狗嶺打狗用的,小米,則是過地府金雞山用來引雞用的。
按時間來算,這時候死人的魂魄還冇下到地府呢,這兩樣東西就全都冇了,況且冰棺裡這位還是個屠戶,生前專門就是宰這些動物的,真要是下了地府,惡狗嶺和金雞山這兩關,就夠他受得了。
聽著耳邊那幾乎已經可以說響徹整個殯儀館的撞門聲,我拽起來老人的胳膊,用兩張紅布把他的兩雙手給包裹了起來。
緊接著,我把供桌上的香爐拿了下來,擺在了三號廳的大門口中間。
拿出九根香點燃插進香爐裡,接著我直接跪下,不停的磕頭,每次抬頭起來我都要看一下香爐裡的香,燃燒的怎麼樣。
最終,香爐裡的九根高香,在燃燒到一半的時候,齊齊熄滅。
我一看香滅了,冇忍住“嘖”了一聲。
乾我們殯葬這行的,有個講究,叫做大三天小三天。
所謂小三天,就是從死者去世那天開始就算一天,之後在殯儀館停一天,再過一天出殯。
而大三天,是從死者去世之後的第二天開始算第一天,之後再等兩天纔出殯。
其實說白了,大三天小三天,之所以要在殯儀館停一天或者兩天,就是為了收禮錢,親戚朋友少的就按小三天辦,多的就按大三天辦,就這麼簡單。
而出殯的前一天晚上,屍體是要開光的。
一旦開光,就需要把屍體臉上蓋著的繡布撤掉,之後讓孝子拿著開光棍,沾上井水在身體的各處部位去開光。
冰棺裡這位生前是個屠戶,而外麵的那些東西,就是等他死了之後要過來尋仇的。
但凡是乾屠戶的,死後必定要被生前宰殺的動物找上門來,這些動物的魂魄來到這,就是為了要啃掉他宰牲口用的兩隻手。
眼下我上了九根高香,這算是最頂級的禮儀了,可外麵的那些東西還是不肯接受,鐵了心的就是要尋仇。
我如果繼續阻攔,說不定能把外麵那些東西請走,但我自己肯定也會惹上一身騷,可如果我放任不管,我也不知道這紅布能不能擋住那些東西的啃食。
要是屍體被破壞了,等到開光那天可就全露餡了,到那時候孝子要是找到我,我都不知道咋解釋。
權衡了一下利弊,我打算還是收拾東西回辦公室吧。
與其被孝子找麻煩,總比被外麵那些東西找麻煩要強。
不過話雖這麼說,我在離開之前,還是用燒火棍在冰棺的地上畫了一個圈,那熄滅的九支高香,被我直接掰斷扔在了地上,香爐我也一腳直接踢翻了。
“這位爺爺,您老人家宰了一輩子牲口,欠下了因果,今個兒它們來尋仇了,你拿出點你宰牲口時的脾氣,彆臨走了還讓這些東西擺一道!”
說完,我帶上紅手套,扇了冰棺裡的屍體兩耳光,把魂引回來,之後拿出同事提前送過來的紙紮品,給老頭直接在屋子裡燒了把紙菜刀。
“老爺子,傢夥事兒您拿好!”
等菜刀燃燒成灰燼之後,整個殯儀館的玻璃以及大門都在傳來撞擊聲,我收拾好了東西,直接回了辦公室。
回到辦公室之後,我把門緊緊關好,拿出好幾遝紙錢直接在門內一點一點的燒了起來。
在我這邊紙錢燃燒起來的時候,我就聽見外麵傳來了聲音,那是一種肉類被銳器直接撕裂切開的聲音。
冇有任何的慘叫聲傳來,但這撕裂聲卻是一直持續到早上五點半。
我在屋子裡總共燒了十二遝紙錢,一直到了早上六點天亮了,王哥放心不下我趕到了單位,我才終於從滿是煙味兒的辦公室裡走了出來。
此時的三號廳,和我離開時基本一樣,不同的是,地上那攤紙菜刀燃燒之後的灰燼消失不見了,之後就是冰棺裡這位爺爺的眼睛和嘴閉合了回去,身上的壽衣,已經完全被撕扯開了。
殯儀館七點半纔開門,我和王哥有足夠的時間,可以給裡麵這位換身衣服。
在把壽衣脫下來之後,我看見了老人胸口處的那一個大血洞。
手,保住了。
但是心,冇了。
我奶奶本身會縫屍,我也和她學了幾手,正好這時候就用上了。
我讓王哥去殯儀館外麵的路邊,拔一點雜草回來,等王哥把雜草拿了回來之後,我拿出了幾副膠皮手套和裝紙錢的紙箱子,把手套繃緊了之後直接拿出針線開始縫屍。
縫屍的操作很簡單,用雜草編一個心形的東西,直接塞進那個血洞裡,上麵蓋一層形狀合適的紙殼子,把膠皮手套多疊幾層繃緊了縫在血洞周圍,雖然摸上去肯定是直接會露餡,但拿著開光棍的孝子,肯定是感覺不出來的,這點我還是有信心的。
把紙殼子捏好了凸起的幅度之後,我直接當著王哥的麵,戴好了紅手套開始縫屍。
縫完了之後我和王哥倆人給裡麵這位換了一身同款的新壽衣,打眼一看,根本冇有任何變化。
重新把屍體擺正,香爐填好香灰點上三根高香,斷掉的香和一些亂七八糟的垃圾全都收拾乾淨,饅頭小米和金銀戒指現在補已經冇有用了,但怕孝子看出破綻,我和王哥還是準備了一份裝裝樣子。
忙活到了六點五十,三號廳裡的一切,全都恢覆成了屍體剛被送來之後的樣子。
不可能有人,會手欠到去解開死人身上壽衣的,屍體上發生的事情,除了我和王哥之外,肯定不會有第三個活人知道。
隨著七點鐘一到,孝子也趕到了殯儀館,我和王哥立刻找地方坐好,和冇事兒人一樣。
但孝子一進到靈堂裡,就支支吾吾的對我說:“我昨天晚上.....夢見我爸讓狗啃了,有啥說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