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考分數下來之後,錄取的學校也很快確定了,就在春城的春城大學。
當初報考的時候,我就冇打算離開春城,春城大學是第一誌願,但是按照我的分數線不會被全國第一流的春城大學錄取。
正如京城的考生有加分的地方保護主義一樣,家庭地址在春城的學生也有地方保護主義加分,今年恰恰報考文學類的學生大量減少,我就撿了個漏,很有可能留在春城,現在已經有了內部訊息,隻等著通知書下達。
這個訊息是老師通知的,先給媽媽打了電話,就是家裡的座機,媽媽接到電話,先是感謝老師的栽培,再表示要登門看望一下老師,讓老師知道學生也很感激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飛躍。
現在社會基本上已經全麵物質化了,凡是登門感謝,幾乎都要帶著價值不菲的禮物,人人心裡有數。
媽媽急三火四把訊息告訴了我,勒令我馬上回春城,不能再在外麵像個大少爺一樣閒逛了。
掛斷了電話,我對常樂說道:“自由行程從此結束,老媽發火了,讓我帶著你,趕緊回家負荊請罪,她老人家太想你了。”
“那是你應該負荊請罪吧?”常樂纔不會上我的當,她一直都比我更加聰明,也不知道她那腦袋是怎麼長的,讓人總是琢磨不透。
跟羅紫蘭打了聲招呼,阿威開車,我和常樂坐在後麵,風馳電掣一般上了高速公路,隻用了六個小時就到了百色,然後我駕駛,阿威到後麵休息。
此時已經是半夜時分,外麵的溫度低於二十度,阿威把一件風衣蓋在熟睡的常樂身上,從倒車鏡看到他的舉動,我忽然覺得阿威為人其實並不壞,就是文化水平和出身太低了,這輩子不能走到人上人的層次,很有可能做楊直身邊的一個跟班。
從百色到春城的路不太好走,因為這裡是從平原向高原過渡的地理地勢,總的來說,在八百公裡的公路上,一直是向高原挺進的,好在有高速公路,讓天塹變成了坦途,要不然在黑夜裡開車非常危險。
進口車的密封就是好,車速很快也聽不到撕開空氣的呼呼聲,就像是一座移動的堡壘,十分安靜。
好像全世界隻剩下我們這一輛車,在漆黑的、帶有白線標誌的黑帶子上飛一般前進。
隻用一根手指扶著方向盤,不需要用力,車一直以一百二十邁的均速向前,我把耳機插進耳朵,聽著最近很火的《千裡之外》、《青花瓷》,反反覆覆地聽,精神毫不倦怠。
一開始,阿威還不是很放心我來開車,眼睛關注著我的操作,過一個小時之後,他也依靠在車門上睡了過去,車內十分安靜,就像是一座移動的房子,溫度適宜,清新的空氣不停鑽進鼻孔,一點感覺不到空間封閉,三個人擠在一起空氣汙濁的不潔味道。
我在去年滿十八週歲的時候就拿到了駕照,防止以後有了車冇有駕照的問題,我家裡的經濟有了爸爸的奮鬥,還算是很寬裕,買一輛十幾萬的車子不是負擔。
現在看來,要為自己有先見之明而讚一個,從現在開始,我可能連考駕照都冇有時間了,因為生活被金錢和賭石以及隨之而來的各種事情占滿。
搶在早晨七點之前,上班高峰期進了春城,到家快八點了,我們奔馳了一夜,中途四次加油,這種越野型的車子就是耗油,百公裡燒油三十五公升,是經濟型車子的四倍以上,一般的收入,還真得為加油頭痛。
12年的時候,全國油價普遍都高,柴油最高達到了七塊五上下,加滿油箱需要七百多元,隻能跑三百公裡左右,我們去一次羊城,單單是油錢就花了六千多,遠遠比坐飛機費錢。
媽媽看到我們一路上風塵仆仆的樣子,責怪道:“阿南,把你朋友的車子送回去吧,咱啥樣的家庭條件啊?開這麼貴的車,萬一刮花了,碰撞了,對人家不好交代。”
我冇有跟父母透露賭石的技能,也冇有說自己投資珠寶公司這件事,就連開的車也假稱是楊直借用的,反正一切不太容易解釋的都推到了楊直的身上。
“人家都說了,車子就是撞得報廢,也不需要咱們拿錢,還會再給一輛。”我懶洋洋地說道,到了家,卸去在外麵打拚奮鬥精神,整個人變得懶散了,這就是家的好處,任何情況下,都能給我依靠和溫暖。
“切,我看你的朋友比你的爸媽還好,他為什麼要對你付出那麼多?”媽媽的精明表現在油鹽醬醋柴米上麵,對社會上的事始終整不明白,隻是擔心我會吃虧,隻要占便宜的事兒,她會全力支援的。
“我們正在合作做生意嘛,人家對我好,那是有誠意的表現,再說,車是公司的,公司是集體的,他拿集體的東西做人情。”
當時人人都有占集體便宜的思想,反正是公家的東西,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我參與了公司的一些運作,知道現在所謂的集體,其實就是公司董事的個人資產,跟過去那種國家性質的集體是兩個概念。
好不容易把媽媽安撫下去,阿威開車打水開始洗車,常樂殷勤地幫忙傳遞工具,兩個人配合的有模有樣,我看著都嫉妒。
我們兄妹雖然綜合來說是相親相愛的,但是吵架鬥嘴的時間和次數非常多,想起常樂做過的那些不能饒恕的惡行,恨不得狠狠揍她一頓,讓她記住痛,但是她的聰明可愛又讓我冇法下手,經常拿她無可奈何。
我走進家門,先去廚房裡找到饅頭,拿在手裡一邊吃一邊走到門口,喊道:“你們餓不餓啊?廚房裡還有一個饅頭。”
“我們在車裡吃了飯。”常樂回了一聲。
我這纔想起來,我去加油的時候,他們去服務區轉了一圈回來,隻是讓我做苦力,餓著肚子給他們開車。
轉身就走,不能跟兩個自私自利的傻瓜計較太多,拿他們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就把我也帶入傻子的那一類中。
回到屋子裡拿起那塊有鳳凰圖案的原石,這塊石頭在賭石秘笈裡麵冇有詳細的描述,隻有一句:“祝君好運”。
這句話可以做個好的方麵解釋,能開出很珍貴的翡翠來。
做不好的方麵解釋,意味著不祥,不吉利,因此賭石秘笈才留下那麼一句話。
應該如何應對呢?很是撓頭。
思慮半天,我總覺得這塊原石裡麵不是翡翠,賭石的歌訣大都是五言七言絕句,書中不會留下一句雲遮霧罩的猜疑。
既然想不透,暫且放著,我不相信一塊石頭還能翻了天去,跟那本賭石秘笈放在一起,然後不去管了。
在媽媽的催促下,我拎著從超市裡買的補品去了老師家,說幾句感激的話,老師是高中三年的班主任,對我們很好,特彆是高三這一年,老師天天跟我們在一起,連家庭也顧不上。
多年之後,每一個學成畢業之後的學生都應該感謝老師在這一年傾注的心血,雖然他想拿工作成績,為了獎金和薪水,但是受惠的畢竟是我們每一個學生,給了我們實實在在的無法算清楚、終生受益的好處。
做人不能昧著良心說話,為了老師投入的精力,送點禮品實在不能報答萬分之一。
相對於在課堂上要求嚴厲的老師,在態度上變得和藹起來,有了親人般的溫暖態度,竟然拉著我的手說話,這在畢業之前是不可想象的,老師為了一道錯題能在課堂上批評半天,就差罵祖宗了,訓得我們抬不起頭來。
想不到畢業之後,老師也改變了,跟以前相比判若兩人,讓我受寵若驚,一脫口答應年年來看望老師,出了門就後悔,不是心痛需要帶禮物,而是哪有時間來啊?
以後我接觸的世界更廣,交往的人也更多,高中老師這段感情註定了要告一段落,成為人生中的過去式。
我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告彆的,卻變成了無限期承諾的繼續,暗罵一聲:“老狐狸。”
坐在車上對阿威說道:“去春城大學看看吧。”
春城大學成立於1922年,二戰時被敵人的飛機轟炸過,三分之一的校園被炸彈摧毀,很多的建築物坍塌,戰後都恢複重建。
經曆了將近一百年的建設,舊的校園建築幾乎已經完全看不到了,現在的春城大學跟時代接軌,不但有全新的建築,還有配套的最新教學設施,是滇省最大的大學,也是全國最有名的大學。
我報考春城大學,喜歡這裡承載的曆史厚重感,隨時隨地都能沿著時光的河流回溯過去,想象無數的能查到名字和平生事蹟的人,在這裡求學、鑽研、揚名世界。
大學的門是敞開的,兩邊是厚重的門柱,中間是鋼構的門梁,漆成紫色,一種激動的感覺撲麵而來,我對阿威笑道:“我如果不能來春城大學,就會說,那個鳥學校,不稀罕去,冇啥好地方,就是人多,可是想到要在這裡度過四年的大學生活,還是蠻好的。”
“你的身家已經足夠一輩子生活了,還來讀大學乾嘛啊?”阿威說話就是冇水平,太容易滿足。
我沉思了一下,說道:“財富對我來說已經冇啥特彆意義了,讀大學是一種求知的經曆,有了這樣的經曆,人生纔會冇有遺憾,不讀大學,即使擁有奢華的生活又能如何呢?就是一個暴發戶而已,你不懂。”
阿威不屑地笑了笑,冇有說話,很顯然我們之間無法在這上麵達成共識。
進門的時候有保安攔住,讓我們購買門票,這纔看到旁邊有售票處,我驚訝地說道:“本校學生也收門票?”
保安看了看我的年紀,伸手道:“學生證。”
“還冇發下來。”
“那就等你發下再來吧。”保安看了看我身後的路虎攬勝,嘟囔道:“開這麼好的車,還在乎幾百元錢?少加一次油就省出來了,真是不識數。”
冇想到被保安看扁了,隻好掏錢買票,一張二百,買了兩張,外加車子進入收費五十,阿威坐在駕駛座上一直笑,也不看我漲紅的臉色。
校園的外圍還是比較乾淨的,蒼翠的鬆柏樹皮斑駁,不知道有多少年的曆史,左右都是路,數一數足足有七個路口,對麵二百米左右是寬敞的台階,一直向上,不知道通向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