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淩音笑容不改,同樣畢恭畢敬的回答:“但凡生命,皆有韌性,即使渾身汙穢也能在滿池的荷花中找出自己的蓬勃之路,自是勇氣的象征。”
桑淩音又指了指那朵花,滿身的泥漿已隨風甩去,露出點點花蕊擺頭而動。
“但小蘭花屬實不知礙了娘孃的眼,還請娘娘手下留情,移步更佳的觀荷位置,饒過那株小蘭花吧。”
桑淩音不想在這麼多人麵前爭出高低,更冇想過跟惠貴妃為敵。
她隻是想讓惠貴妃知道,她那日的所作所為隻是因為潘公公傷人在先,而非針對於她。
惠貴妃冇想到桑淩音會如此回答,因為在她的印象裡,這個丫頭心狠手辣,又囂張跋扈。
還以為會有一場激烈的唇槍舌戰,冇想到她竟然是個知進退,識大體的大家閨秀。
惠貴妃抿唇笑了笑,端坐在八仙桌前。
“你明白我的意思?”
“臣女明白,那日之事,臣女處理確實有欠妥當,臣女給娘娘道歉,但潘公公這種惡風如若再不製止,恐會給娘娘引來更大的禍端。”
桑淩音說得確實冇錯,宦官之風不可長,日子久了隻會狗仗人勢。
她端正身姿,淺淺一笑:“太子誇你聰慧可人,絕對擔得起太子妃的頭銜,我還不信,今日一見,果然是個有度量的丫頭,本貴妃也喜歡。”
不單單惠貴妃,同在賞荷亭裡的達官貴人也紛紛朝桑淩音投出讚許的目光。
桑淩音頷首施禮,心裡卻在揣摩,惠貴妃這是什麼意思?
正在她不明所以之時,太子從另一處亭子闊步而來。
他一見到桑淩音,眼底藏不住的歡喜。
“惠貴妃,你莫要嚇到音兒。”
惠貴妃歎了口氣道:“太子殿下,這還冇入你的門呢,就袒護起來了,將來的君王,是要學會雨露均沾的。”
霎時間,不大的賞荷亭內傳出陣陣歡愉的笑聲。
與此同時,站在亭外的潘公公拄著拐,走到同在亭外卻一臉冷漠的桑昕兒旁邊,“這丫頭有些手段,太子都能拿捏得住,往後昕側妃的日子不好過哦。”
桑昕兒恨恨地咬著嘴唇,恨不得衝進去把桑淩音推入荷花池。
潘公公繼續道:“還記得去年賞荷時,昕側妃還與太子一同站在那裡觀賞滿池的荷花,那場景,老奴記憶猶新,美得入畫一般,不過今年的景色卻更勝當年。”
“要你這狗奴纔多管閒事。”
桑昕兒怒不可遏,目光如刀般盯得潘公公忙壓心口。
“昕側妃彆鬨,聽聞桑夫人入宮了,您不如去瞧瞧?省得在這裡窩火。”
潘公公話音剛落,劉嬤嬤興致沖沖地來報,桑昕兒一聽,勾了勾唇角,轉身離開了。
潘公公朝桑昕兒的背影冷哼一聲,旋即也離開了。
……
然而,還在賞荷亭的桑淩音正被眾人圍著,她不用猜就已知曉,定是太子與惠貴妃說了什麼,惠貴妃纔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考驗她。
隻是還不知惠貴妃如此幫太子的目的是什麼。
眾目之下,蕭文博眼含深情,立於桑淩音麵前,雙手拉起她的手,握於掌心。
“音兒,不管你同意與否,我已稟名母後,從今日起,你就是我蕭文博的太子妃,與我入住太子府,這是皇命,不得有違。隻要有我在決計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桑淩音低眸心裡無波無瀾,可能在旁人看來,這是太子該有的霸氣,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拒絕。
而對於桑淩音而言,這隻不過是皇室父母給他的底氣罷了。
想當年,她奉命入宮為身染重病的蕭文博診病,整整一個冬天的相處,太子喜歡上了桑淩音。
可桑淩音並不知曉,等她回桑府,蕭文博便求得聖諭為其賜婚,他從未征求過她是否願意,隻是他一廂情願地覺得,隻要他喜歡她,她就應該喜歡他。
皇命不可違抗,桑甜兒即使有萬般不願,也隻能選擇接受。
再後來,她背上叛國罪名,他同樣冇征求桑淩音意見,就單方麵與她解除了婚約。
流放那日,她帶著枷鎖跪在長寧街上,看著迎親隊伍從她麵前經過,本應該是她坐的花轎,卻換成了自己的妹妹,蕭文博騎著高馬滿麵歡喜迎接新孃的樣子,她還曆曆在目。
就在那瞬,她釋然了,這個男人根本不值得擁有她的愛。
時過境遷,那份微不足道的情誼,早就隨著桑甜兒的“死去”蕩然無存,留下的隻有無儘滿腔的憤恨,跟不屑於顧。
現在就算玉皇大帝賜婚,她都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因為她隻是從地獄裡爬上來的桑淩音。
桑淩音低眉垂眸,心中無波無瀾,她將蕭文博緊握的手一點一點抽了出來。
“太子殿下,這些話你曾與姐姐說過?”
蕭文博以為桑淩音是在吃醋,很自然的說:“此話隻與你說過。”
“我說的是另一位姐姐,太子殿下怕是忘記了吧?”
“不過沒關係,她大抵早就喝了孟婆湯,忘記你曾經許的誓言。太子忘了更是天經地義。”
蕭文博的身體一滯,像是被點了穴,他知道她話中的意思,久久說不出話來。
坐在一旁的惠貴妃見形勢不對,驀地厲聲道:“大膽,剛剛還誇你識大體,這會兒竟敢當著眾人麵提那叛國女,要知道當年若不是桑昕兒肯入宮替那叛國女贖罪,怕是你們全家都株連九族,你可知,頂撞太子,替叛國女說話,同樣要株連九族,還不立刻給太子跪下賠罪。”
桑淩音站的筆直,唇角微勾,冇有半點兒屈服的意思。
如那桑昕兒入宮是怕株連九族,那他們為何還要捏造她叛國的證據,又為何要與她斷絕關係,分明就在往自己臉上摸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跪下。”惠貴妃拍案而起。
此話一出,一直不語秦夫人見惠貴妃怒了,趕忙拉了拉桑淩音,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莫要硬鋼。
“惠貴妃息怒,她們都是姐妹,將來二女共伺一夫,那是桑府榮光之事,她與昕兒同樣嬌豔欲滴,正如蓮池中那株並蒂菡萏。”
胡玉娥跟桑昕兒不知從哪裡冒出,晃動手帕朝人群中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