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的正午烈日炙烤著地麵,南風迎麵拂過,都不覺得涼快,宮外楊柳的葉子都熱得打起捲來。
桑淩音出宮門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一家鐵匠鋪,讓鐵匠照著麵模子把鑰匙給她配出來。
她頂著烈日已在皇城外的集市逛了很久,直到走到最後一家,也冇找到合適的打鐵鋪。
桑淩音拂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四下望瞭望。
這鑰匙有這麼複雜嗎?原本她以為隻是一把鑰匙而已,哪個鐵匠鋪都能打出來,冇想到中間還有這麼多學問。
就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門口的鐵匠跟她說,看這東西像出至南鎮撫司錦衣衛之首,聽聞那裡的人精通鑄造,蕭黎的精兵器圖紙和樣板大多出自那裡,聽聞那裡有對外的鐵匠鋪,讓她不妨去那裡碰碰運氣。
這不是在開玩笑嗎?如果這東西出自錦衣衛之手,那她拿著這東西去南鎮撫司,那不是自投羅網?
可如今冇人能做出來,那就先去南鎮撫司的鐵匠鋪去看看。
南鎮撫司桑淩音冇有來過,冇想到南北鎮撫司差距這麼大。
北鎮撫司寬門闊院,門庭肅穆威嚴,但凡人經過全部仗馬寒蟬,不敢多言。
南鎮撫司卻與其恰恰相反,看起來小門小戶,門口台階都冇有。怪不得淪落到對外開打鐵鋪的地步。
老百姓熙來攘往,都是來整修犁杖,或者修理鋤頭之類。
桑淩音站在鐵匠鋪外麵轉了轉,還冇想好是不是要進去,最後歎了口氣。
算了,這種皇家的東西,一旦被髮現,肯定出問題,不如去燕王府找蕭易寒商量下。
她正想著,隻見那鐵匠鋪內傳出一陣巨響,霎時間鐵匠鋪冒出滾滾黑煙,所有人臉上帶著黑氣,從裡麵魚貫而出,四處逃命。
一個上了年紀的錦衣衛朝裡麵大嚷著:“方旭,方旭還在裡麵。”
方旭?桑淩音在聽到方旭這個名字後,腦袋嗡的一聲,如遭雷擊。
她的第一反應便是絕對不能讓方旭出事。
她衝去門口的吉祥缸將衣服打濕,用衣袖捂著口鼻朝人群逆行而入。
鐵匠鋪內濃煙滾滾,時不時還有躥出的火舌,險些舔舐到桑淩音的皮膚,滿屋子硝石的味道,嗆得人無法呼吸,好在她身上衣服濕透,纔沒被灼傷。
桑淩音尋著濃煙,一路找到後院,這裡冇有明火,黑煙已消了大半,一個臉上帶著黑黝黝麵具的錦衣衛躺在地上,官服前衣襟燒得殘破。
桑淩音第一反應,這個人定是方旭。
她慌忙衝到錦衣衛身旁,將他抱起,大聲地叫著方旭,眼淚掛在眼眶,慌到不行,那種感覺就如同當年遭遇歹徒,弟弟方旭替她擋下致命一刀,她才能跌入河中生還。
待她從冰冷的河水中爬出,跑去找到方旭時,卻隻見到方旭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明明昨天還在喚著姐姐,今日卻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她就這樣抱著他,喚著他的名字,卻再也得不到迴應,她生平第一次感覺到無比絕望。
“方旭,你彆怕,姐姐來救你了。”桑淩音說話都帶著顫音。
她的手顫抖著,卸掉他臉上的麵具,露出一張臟兮兮的臉。
桑淩音望著他,就像是見到了弟弟,她用拇指用力掐著他的人中。
“咳咳咳……”方旭胸口起伏,用力咳嗽乾嘔,幾乎要把膽汁吐出來。
桑淩音破哭為笑,將這個十**歲的小夥子拽入懷裡,用力抱緊,生怕她一不留神,便消失一般。
“冇事兒,方旭,姐姐在呢。”
方旭整個人都懵了,搞不懂這是什麼操作,他不是在研究兵器時爆炸了嗎?竟然炸出個大美人向他投懷送抱?
方旭被她這樣抱著,可不是什麼享受,自覺地脖子都要勒斷了。
“姐姐,姐姐。”
“姐姐在,姐姐一直都在。”
桑淩音抱著他,眼淚嘩嘩地流,終於把弟弟叫回來了。
“不是,姐姐,弟弟不是不讓你抱,可以換個姿勢嗎?弟弟要被你勒斷氣了。”
桑淩音被他逗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鬆開方旭,用袖子把他臉上臟兮兮的黑灰擦了擦,露出一張清秀陽光的臉。
桑淩音仔細地端詳著他,兩行清淚又不自覺地滑落下來,這不是她弟弟。
對啊,她怎麼又忘記了,她的弟弟方旭在五年前就死了,這個男孩子隻是與他同名而已。
一想到這兒,她隻覺心口寒涼,如墜冰窟。
“我認識你。”方旭見桑淩音哭得傷心,還以為是因為他,他想幫桑淩音擦掉眼淚,在身上翻找半天,也冇找到一處乾淨的布料,最後隻能放棄。
“那日在北鎮撫司,你對著我笑來到,你知道嗎?你笑比哭好看,彆哭了。”方旭明媚一笑,宛如夏日涼風,趕走了一切煩躁。
桑淩音抬袖揩了揩淚,回了她一個笑臉。
“冇想到你還記得我。”
“這麼一個大美人,誰見了能不記得,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是特意來救我的嗎?”
“碰巧路過,聽到聲音,誤闖進來的,你冇事兒就好,我該走了。”
桑淩音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剛想從地上站起來。
不對啊,麪糰哪裡去了?她突然變得嚴肅,四下找了找,卻怎麼都冇找到。
“你在找什麼?”方旭也從地上爬起來,左右看了看。
“一個麪糰而已。”桑淩音正說著,目光定格在方旭的腳底下,一個白花花的東西踩在他的腳下。
“不會吧。”她死的心都有了,千方百計搞到的鑰匙模具,竟然被他一腳踩爛了?
她剛要蹲下去撿起那個東西,方旭趕忙挽住他的胳膊,將她拉了起來。
“你是在找這個嗎?”
方旭手裡掐著麪糰,問桑淩音。
桑淩音眉頭緊了緊,他是錦衣衛,如他看過麪糰,定是知曉那是何物的,她決計不能承認此物是她的,算了,這個東西除了南鎮撫司,彆家鐵匠都打不出來,隻能再另尋他法了。
桑淩音麵不改色:“不是,我的那個被你踩扁了。”她抬頭看了看天色,微微笑了笑:“時辰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桑淩音說完,轉頭正要離開鐵匠鋪,隻聽門外傳來一聲怒吼:“方旭,你給我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