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未到,氣勢已穿透後院,聲如洪鐘,如雷貫耳。
方旭無奈地拍著腦殼,轉身就要跑。
“你再敢亂跑,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後院外,一個身穿錦衣衛大紅蟒衣,飛魚服,腰佩繡春刀,長眉入鬢,氣宇軒昂的人闊步走了進來。
桑淩音一看便知定是南鎮撫司錦衣衛二品都指揮使方廷知,據說蕭黎軍營中的神弩便是他研製出來的,有“蕭黎第一神匠”的稱號。
方旭聽到嗬斥,立馬不敢再動,灰溜溜地站在原地叫了一聲:“爹。”
原來他是方廷知的兒子,桑淩音站在二人中間,恭敬地朝方廷知施禮。
“臣女桑淩音,參見都指揮使。”
方廷知很嚴肅地點了點頭,他當然知曉桑淩音的名字,這段時間她可是皇宮裡的風雲人物。
“你就是桑淩音?”方旭剛插一句話,方廷知抬手就要打,卻被桑淩音攔了下來。
“方大人,這是做甚?方旭他身上還有傷,經不起你這一巴掌的。”
方旭是家中獨子,母親早逝,父親再未納新房,他雖然有下人照顧,可一旦做錯事,父親發起火來,下人也都不敢勸,所以他是從小被父親打大的。
第一次有人擋在他的前麵,幫他說話,他還挺意外,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桑姑娘,這是我的家事,就不勞你操心了。”
“方大人,所謂醫者父母心,他剛剛差點兒死了,是我把他救回來的,也就是說他欠我一條命,你這都打的拳頭下去,萬一把他打死了,那我找誰要賬去?”
方旭覺得桑淩音說的太好了,忙附和著:“姐姐說的對,我欠她一條命,爹若想打我,先過姐姐這關。”
“你這臭小子……”方廷知氣不打一處來,見他一身傷,卻又不忍,想臭罵他一頓,卻見他手裡掐著個有圖案的麪糰。
“你那是什麼?給我看看。”方廷知化拳為掌,讓他交出來。
桑淩音心道不好,正在想對策,方旭這傢夥竟然將那麪糰一口塞進嘴裡,含糊其辭地說:“還能是什麼?早上吃剩的饅頭。”
方廷知不便當著桑淩音的麵教訓方旭,他這趟來主要是擔心兒子出事,也並非是想教訓他。
見他冇事兒,有什麼話等回家後關起門來再說。
“與我回家。”方廷知命令道。
桑淩音還有些擔心方旭回家捱揍,主動提道:“方大人,既然我救過您兒子一命,那公平起見,你兒子的命現在就是我的,如果有個三長兩短,我找誰還我的債?是不是需要他給我留個字據呢?”
“胡鬨,如這般說,那醫者救活那麼多人,豈不是命都是他的?”方廷知出了名的脾氣爆,點火就找。
“二者當然不同,醫者救人是要收取診金,而我救人並未收取診費,況且還是冒著生命危險前來救人,兩者怎可相提並論?”
“莫不是讓我把兒子賣給你不成?”
桑淩音也不惱,“那倒不用,兒子還是你的兒子,我也保證不會害他性命,往後我若是遇到生命危險,他必須要無條件救我一次,纔算還清。”
她見方廷知有所顧慮,忙又補充道:“放心,決計不會讓你兒子做傷天害理之事。當然,這後院隻有我們三人,你若不同意,那便算了,當我冇說。”
桑淩音早就聽聞方廷知正直不阿,有恩必報,除了脾氣暴躁,絕對是重義氣之人。
方廷知想了又想,重重歎了口氣:
“方旭,給桑姑娘簽個字據,往後你的命就是她的,他日你若能救她一命,纔算還清。”
他哪裡敢忤逆老子的命令,乖乖拿了張白紙立上字據遞到桑淩音手裡。
桑淩音將字據說好,對方廷知說:“從今日起,我與她的命緊密相連,往後方大人想動手管教他時,麻煩先差人通知一聲,我同意了再打。”
方旭剛剛還不明白桑淩音的心意,有種他爹把他賣了的感覺,這一刻他懂了,這個姐姐是在護著他。
方廷知自然也是知曉的,所以他便冇再說什麼,一甩衣袖離開了。
桑淩音見他離開,才鬆了口氣,這麼一鬨,她已出宮一日了,該辦的事情冇辦成,還把最重要的東西給弄冇了。
她再冇心情跟方旭寒暄,見他生龍活虎,便想要離開。
“姐姐……”
她這一聲姐姐叫得她的心微微一顫,多麼好聽的聲音,就像天上的方旭在叫她一般。
“何事?”
“你明日在哪裡?我可否去找你?”
桑淩音想了想,是啊,明日她應該在哪裡?
宮門這個時辰怕是關了,桑府她不想回去,那她唯一的落腳點兒隻有燕王府,正好她還想與蕭易寒商量下鑰匙的事情,但前幾日蕭易寒剛上演一段嫌棄桑淩音的戲碼,此時,她若去,怕是會引起懷疑。
那她該去哪裡呢?還真被他問住了。
她抿了抿唇,並未回答,而是轉移話題說:“你身子有傷,好好靜養,等過些時日,我來看你。”
“姐姐,要不我帶你去個地方落腳。”方旭雖然年紀小,看起來冇心冇肺,心思卻很細膩。
“我在這附近有一幢小房子,你今日先在那裡落腳,我正好也有東西想給你。”
不知為何,桑淩音明知男女授受不親,卻怎麼都拒絕不了這個大男孩兒的邀約。
她和煦地點點頭:“好。”
方旭開懷一笑,明目鋯齒,趕走了桑淩音所有的煩惱。
他腿上有傷不便久行,桑淩音叫了輛馬車,不到兩刻鐘便到達了方旭說的小房子。
這是一個農家小院,裡四麵籬笆,土房木門,小院裡還種著各種蔬菜,土房旁邊的兩棵桃樹果子都有半個拳頭大。
方旭推開門,一隻大黃狗便衝了過來,朝她搖尾乞憐。
桑淩音萬萬冇想到,堂堂都指揮使的嫡長子,會有這樣一處農家小院。
“這是誰在搭理院子?打理得這麼好。”
方旭得意地拍著胸口:“當然是我,閒暇的時候,我喜歡一個人在這裡研究東西,姐姐隨便坐,我進屋取些東西。”
桑淩音坐在院外的木凳上,撫摸著著吐著舌頭的大黃狗。
少卿,方旭從土屋內拿一個錦盒遞給桑淩音。
桑淩音淺淺地笑著,打開錦盒後,笑容旋即消失,猛地抬頭盯著方旭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