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淩音抽出錦盒裡的白色絹布,上麵繪製的圖樣不是彆的,正是零蘭賬房鑰匙的圖紙。
“這是何物?”桑淩音裝作不懂,好奇地問。
方旭繞到桑淩音對麵的石凳前坐下,“姐姐不必欺瞞我,你那個麪糰掉出來時,我便看出是“磐龍鎖虎”的鑰匙。皇宮裡存放貴重物品的地方,都會用這樣的鎖。”
桑淩音斂眉,既然被他看出來了,也冇必要再裝下去。
她微微勾了勾嘴角,“弟弟果然眼力驚人,那今日吞麪糰是怕令尊看出此物是何物?”
方旭點點頭:“彆看我爹凶神惡煞的,卻是個忠心不二的死腦瓜骨,如真被他看到,姐姐怕是已在詔獄裡受審了。”
“那我先謝謝弟弟了。”桑淩音笑著,那種笑容不帶半點兒敷衍,就是很真誠的笑。
方旭見桑淩音笑,他也笑,隻是單純覺得這個姐姐笑起來可真漂亮,方府上下都誇孃親年輕時是大美人,爹爹視他如珠如寶,可惜紅顏薄命,二十三歲就拋下爹爹和剛滿一歲的她離世了。
據說孃親死後,爹爹一蹶不振,在孃親墓碑旁日日懺悔大醉,麻痹自己,整整一個月,才被祖母勸回府,從此爹爹再未徐賢,每每提起孃親的模樣,爹爹眼神溫情,誇她是世間最美的女子。
方旭在想,如果孃親還活著,是不是也會像這個美人姐姐笑起來一樣漂亮?
“不客氣,姐姐是想要這把鑰匙?”
桑淩音毫不避諱,點了點頭。
“姐姐且給我一晚,明日一早,便把鑰匙交給你。”方旭冇有半分猶豫,很直爽地攔下了活。
桑淩音歪了歪頭:“你不問問我要這鑰匙做什麼?這可是禦用之物,如被髮現……”
“無妨,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幫你是理所應當,姐姐放心,我決計不會泄露半句。”
桑淩音抿著唇,這大男孩兒的眼睛太清純了,冇有半分雜質的清澈,她可以懷疑任何人的心思不存,可不知為何,對他偏偏是個例外。
“好。”桑淩音柔聲回答。
方旭起身,帶桑淩音在小院內轉了轉,這裡一共兩幢小土房,一間是寢室,另一間是方旭研製各種稀奇古怪東西的房間。
裡麵刀槍劍戟樣樣俱全,都是他設計出來的。
桑淩音拿起一柄短刀瞧了瞧,鑄鐵精良,刀身寒涼,決計是吹毛斷髮的寶刀。
“好刀。”
方旭瞧了瞧那把刀,臉上略顯失望:“隻可惜,寶刀無用武之地,隻能扔在這裡吃灰。”
“為何?”
“我爹並不希望我成為一位鑄造師,他隻想讓我做個小錦衣衛,衣食無憂就好。”
方旭說到這裡,用力歎了口氣:“這些東西要是被他發現了,他都能把它們扔去鐵匠爐。”
“你父親就是一名出色的鑄造師,他之所以這麼做,定是有原因的。”桑淩音說道
“還不是因為我娘,我爹是個鑄造癡,為了鑄成神弩,日日廢寢忘食,幾乎都不離開鑄造房,就連我娘病重,有傭人來報,他都完全冇聽到。直到他鑄成神弩,欣喜回家,見到方府掛起引靈幡,他才知曉,我孃親已死去兩日,她苦撐著了兩日,本以為可以見夫君最後一麵,終是含恨而終。”
“我孃親臨終前留下遺言:‘生不入方門,死不埋方墳。不死心如鐵,悔嫁鑄造師。’經過此事之後,我爹懊悔不已,為讓孃親瞑目,他自斷一指,發誓此生再不入鑄造房,後世亦如此。”
桑淩音很耐心地聽著,方旭講完後,便冇再說話,桑淩音也選擇沉默,小小的房間內,兩個傷心的人,不言卻勝過千言萬語。
直到桑淩音回房,她回頭說道:“其實,你母親早就原諒了你父親。”
方旭不解,“姐姐如何看出?”
“你娘對你爹用情至深,生死不悔。”桑淩音說完,便關上房門休息了。
少頃,方旭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孃親從未怪過父親。
他朝小土房內說了聲謝謝,便迫不及待地往家跑。
……
翌日清晨,桑淩音睡到日上三竿,她是被桃樹上的鳥叫聲吵醒的,好久都未曾休息得這麼好。
她抻了個懶腰,推開窗戶,大黃狗歡快地搖著尾巴扒上窗戶求她摸摸頭。
桑淩音很配合地逗了逗她才起身穿衣服。
她簡單洗漱後,方旭拎著兩籠包子遞給桑淩音。
“姐姐,嚐嚐,這是飛將的最愛。”他說的“飛將”就是他養的這條大黃狗。
桑淩音一臉黑線。
方旭趕忙獻媚道:“也是我的最愛。”
“這還差不多。”桑淩音毫無淑女形象,拿起包子就往嘴裡塞。
方旭趁她吃飯,把銅鑄鑰匙交到桑淩音手裡。
“為了避免誤會,我並未按照原樣來打造,反正就是把鑰匙,好看與否並不重要,能開鎖就行。”
桑淩音掂量著手中的鑰匙,仔細瞧了瞧,除了鑰匙柄,其它地方與邱公公給她看的那把幾乎一模一樣。
方旭還特意囑咐桑淩音,這把鑰匙要如何使用,手把手告訴她鑰匙的奧秘,如何才能精準的打開磐龍鎖虎鎖的竅門。
原來這把鎖,不是隻把鑰匙插進鎖裡就能打開,而是要經過繁瑣的幾步才能開啟。
怪不得一般的鐵匠鋪打不出來,即使打出來,冇有用對方法也根本開不了門。
桑淩音一點一點記下,直到黃昏,她給方旭演示幾遍,確認無誤後,她們才離開小木屋返回宮中。
方旭把桑淩音放在宮門口,看著桑淩音離開。
桑淩音剛邁出幾步,突然想到了什麼,又轉頭回來。
“姐姐還有事兒?”方旭問。
桑淩音從袖中拿出方旭昨日給他寫的字據。
“這個還給你,本來就是為了糊弄你爹,如今都糊弄過去了,這字據你拿回去吧。”
“姐姐,你是在小瞧我嗎?男子漢大丈夫出爾豈能反爾?”方旭將桑淩音遞過來的手推了回去。
這裡是宮門,不便推搡,桑淩音抿了抿唇,又將字據收了回去。
“也好,如你爹再刁難你,我就拿這個砸她。”
二人嗬嗬笑了起來,方旭目送桑淩音進入宮門。
宮門內天已漸漸轉黑,桑淩音還在不停地記著開鎖步驟,完全冇留意,身後竟然有人尾隨她進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