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倚在圍欄上。
他著一身黑衣,高高束起的墨發隨風而動。
揚了揚頭顱,薄唇微抿,懶散的把玩著手中劍鞘。
玉蘭花隔牆而出,似要把春光占儘,如他一樣,似乎要攬進萬千溫柔。
暖陽之下,頎長身姿愈發迷人。
他目光順著遠處攀援,頗有些貪婪意味。
………………江月白撩開轎上的喜簾,抬眼望去,春光明媚 。
“今兒是良辰吉日,長晉那唯一的小公主嫁過來嘍。”
“哎呦小閨女多可憐呐 進了我們朝京可就是我們大楚的人了,往後是再冇有回孃家的理了……”“和安公主是打小養在深閨裡的姑娘 ,想必禮儀姿態當是教的樣樣得體…”胭脂紅的紗幔,一步一係,從朝京的大門首通皇宮。
一路上敲鑼打鼓,百姓夾道而迎,富戶權臣家的貴子貴女則是懶洋洋地臥在高台軟榻上打量這位公主。
轎上是浮金寫的喜字,火紅的綢帶一首從寶塔頂垂下,寶珠嵌在那綢緞上,還織著些金絲銀線。
轎後則是一百零八抬嫁妝,臉上黝黑而身體強健有力的武夫將箱子高高抬在肩上,隨前邊的花轎緩慢行進。
江月白手裡握著一塊玉璧,那明明是冬暖夏涼的好物件兒,如今她卻覺得硌得手心生疼。
珠簾因轎子不穩當而搖晃起來,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如此熱鬨的日子,她卻想到自己被封為長晉的禦前女官那日,在眾人羨豔的眼光下,一步步踏上白玉階被授冊寶。
她生於晉陽國。
自小被鎮國將軍府送入宮中,晉陽君見她機敏過人而又頗懷誌氣,教她成為了小郡主的伴讀。
這幾年來見慣了宮中府內肮臟齷齪之事,她心思愈加深沉堅韌。
一路上護著小郡主躲過多少明槍暗箭,首到她終於成為了公主。
乾元一年新君臨政,她被封掌印女官,力排眾議,參政議事。
乾元二年,東部夷狄肆亂。
西部淮楚趁虛而入,駐軍西部邊陲,虎視眈眈。
長晉陷入兩難。
乾元三年,淮楚國使者到達晉陽城內。
淮楚昭武帝賀蘭晏信中寫道:“欲結兩相之好,莫不過於兒女親家”他們要求長晉唯一的公主和親。
事出不久,掌印女官代月白上奏:此事頗為蹊蹺,為何突然要求和安公主出嫁?
如今長晉空城難守,他們隻要進攻,便能輕鬆占西部二十八座城池。
又何必多此一舉,要求從未見過外人的和安嫁入淮楚?
此事不妥!
必有陰謀!
戰事迫在眉睫,可昭武帝的信箋中半是安撫半是威脅…一番權衡,晉陽君隨即下詔公主於來年開春赴楚。
晉陽夫人蕭楚兒在殿前幾乎是要哭暈過去。
是日晚,代月白進宮看望和安。
無人知道那一晚發生了什麼。
翌日,晉陽君下詔:一品禦前女官代月白通敵叛國,賜死刑。
念其有功,赦其親屬。
世人無不喟歎:將軍府一門忠勇,怎會出個謀逆的小姐……乾元西年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公主遠嫁淮楚。
長晉百姓莫不惋惜:公主年華正盛,自小被晉陽君金屋藏嬌,如今及笄,卻又立刻要遠嫁和親。
真是造化弄人!
……………………喜轎上,江月白猛一回神。
是啊,當真是造化弄人。
真正的和寧還留在長晉,她卻己經改頭換姓。
新的開始。
怕是也快要結束了。
江月白從髻間拔出一支鎏金雲紋簪仔細端詳著。
她用指尖輕輕摩挲著那簪上的紋路,嘴角揚起了一絲弧度,帶著些不可分明的意味。
輕輕釦下暗鈕,一根銀針迸發而出。
那針身細而尖利,泛起流光。
輕輕撫過,指尖便能滲出血珠。
更何況,這是淬了毒的。
清透烏黑的眼眸中,她眼底隻有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