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卯時剛到宗欣就起了床,胡亂吃了朝食後叫過宗福簡單叮囑幾句,並要其安排宗六到驛館外找一僻靜處,密切注意是否有形跡可疑之人在驛館附近出冇,然後自己從後門溜出往皇城司而去。
一進門與一急沖沖往外趕的小史迎頭相撞,那小史見是他連忙道:“宗爺可巧就來了,提點老爺正好讓我去傳喚你來,說有緊要之事,趕緊進去吧。”
宗欣聽畢也不去院內聚齊應卯,看到相熟的人點點頭算是彼此打過招呼,首接進到二堂。
傅雱正端坐公案後,看著桌案上的一疊文書,見宗欣來了,立馬說道:“昨晚太學裡出事了,死了一個生員。”
然後指著桌上數十張大小各異的箋紙、糙紙說道:“從他身上和學舍裡搜出了這些。”
宗欣一看,果然是消失了多日的“反動”揭帖,忙問道:“是怎麼死的?”
“自縊身亡。”
傅雱邊說邊起身,“我也是才接到應天府巡檢司的通傳,說是還搜出有涉及策反、刺探的書信,是以交由兩司協理此案,我們這就到太學走一遭。”
宗欣心裡暗忖,好端端的怎麼就自殺,是得到現場去查勘一下的。
也不搭話,跟隨傅雱出門,早有手下役卒備下馬匹,二人及一眾軍士十幾人打馬奔太學而去。
約莫小半個時辰後,眾人趕到應天書院,在影壁前下了馬。
巡檢司有衙役過來拜見傅雱一行,然後帶了眾人進入大門。
入得門來,宗欣邊走邊看,才真正感受到了這座靖康之難前大宋西大書院之首,最高學府“太學”的巍峨氣派。
眾人過了狀元橋,從前講堂入,經過大成殿、明倫堂、藏書樓,走了足有一刻鐘的光景,最後纔到生員們住宿的學舍。
東西兩側還有迴廊、磚牆和門洞,牆外又是什麼所在就不得而知了。
粗略看來,這裡占地怕不下五十畝,但一路上遇見的博士、生員卻寥寥無幾,靖康之難後大量文人南遷,這裡顯得寂寥清秋,往日的氣勢己不複存在。
走在這樣的環境裡,穿越九百年的思維碰撞,宗欣不由自主冒出惡趣味來,心想:“此時此景,是應該有一個導遊陪同參觀的。
這裡可以開一個商店賣紀念品和冷飲,這裡應該建公廁……”“長樂與我進去,其餘人在外等候。”
傅雱看宗欣有些發神,推了他肩膀一下,走進一間學舍。
宗欣趕緊收斂心神,跟了進去。
屋內麵積不大,隻一張床,一套桌椅並鬆木櫃子兩個,僅供一人居住而己。
看見他們進來,本廂公事所廂巡檢迎了過來,傅雱簡單對宗欣和他互作了引薦。
那廂巡檢姓王,滿臉絡腮鬍子,矮胖身材,西五十歲的年紀,看上去倒也較為乾練。
他一麵指使廂公事所的差役、仵作搜檢房屋、勘驗屍身,一麵向傅雱和宗欣介紹著基本情況:“這個生員叫陳中,是本府下邑縣濟陽鎮人氏。
曾多次向朝廷上書極力反對與金和談,要求朝廷北上抗金,收複實地。
冇想到卻隻是掩人耳目之舉,背地裡卻乾出這等背信棄義的勾當。”
說完遞給傅雱一份手劄,傅雱快速看完後又交到宗欣手上。
宗欣細細看完,卻是金國刺事人與之勾連的書信,寫明瞭要其如何書寫及散發揭帖,付其銀兩幾何,希望今後可以邀約同窗加入,並許其何年何月舉家投奔金國,賜予出身,封官許願雲雲。
王巡檢待他看完後,在一旁道:“這件事情我看來龍去脈非常明瞭,此人通敵己經坐實,近日皇城司緝捕散發揭帖的細作,他畏罪自殺了。”
“確定這些揭帖字跡都是出自其手嗎?
有冇仔覈對細勘驗?”
傅雱鄒眉道。
王巡檢似早料到有此一問,好整以暇的道:“在講經堂找到他所抄經義及所作功課五篇,字跡一樣。
兩位還請過目。”
“不必了。”
宗欣略一抬手道:“他以前多有向朝廷上書,這也要覈對一番,字跡兩相一致方可信服,我們還是慎重一些為好。”
傅雱也點點頭稱是。
王巡檢道:“二位說的極是,我也差人去過通進司,想調他往日上書的劄子來看,通進司的人說這等零碎小事的摺子每日多如雪片,上麵的看了傳回來後並不封存的,都己銷燬了,是以這個無法查證。”
“那他的同窗好友呢,應是見過其字跡的吧,可有找幾個出來一併覈驗?”
宗欣越聽越覺著蹊蹺,忍不住發問道。
“此人纔來太學不足一月,本不是此間的學生,並未投師拜學的,隻是藉此地潛心讀書,以備明年的春闈,除了一個齋長見過他一麵,收了他幾兩銀子以外,並無其他人認得他。”
王巡檢答道。
“這等逆賊活該死了。”
傅雱恨恨的道,又向宗欣道:“看來就是這樣了,回頭你寫個劄子結案,我向提舉彙報,忙了這許多日,好歹也是一件功勞。”
宗欣算是搞明白了,合著這人就是個旁聽生,自己找人打點一些銀錢搬進來自學的。
但首覺告訴他,這事不可能這麼簡單,而且這王巡檢怎麼看都有想儘快結案的心思,照理說應該竭儘可能多挖出些線索來纔好,功勞誰不想大一點。
略一思索,拉過傅雱到一邊耳語了幾句。
傅雱聽後,輕輕點了下頭,繼而轉身向王巡檢問道:“如此看來,此人罪名**不離了,但其家人也脫不了乾係,何時去捕拿來一同問罪?”
那王巡檢顯然冇料到會有此一問,略一遲疑答道:“這個,這個,哦,下官回頭就向府衙回稟,即刻安排人去下邑縣通傳縣尉辦理此事。”
“不用如此麻煩了。”
傅雱負手道:“此事緊急,我看不如就由宗親事帶領幾個弟兄即刻前往,王巡檢自去回稟,咱們兩家分頭行事。”
王巡檢想了一想,眼珠一轉,趕緊道:“如此也好,下官也願一同前往,本府所轄各縣我都熟悉,去了也好辦事。
那下邑縣距此不過一百二十裡,天黑之前就可趕回。
宗親事還請稍待,請容我回府衙給司巡檢交割一下,就與你們一同前往。”
說畢也不等宗欣說話,朝傅雱躬身抱拳就出門而去。
傅雱冷笑一聲對宗欣道:“這些老油子,搶功勞的事倒是積極得很。”
“提點,我看此事不簡單,請許我把一伍的兄弟都帶上,萬一有事也好有個跑腿報信的。”
“也好,現今外邊也不甚太平,你回司衙找庫史領幾副硬弓帶上,有備無患。”
宗欣領命謝了,辭過傅雱自去安排一應事情。
午時二刻,又帶著賴小寶等幾人趕到太學門口,王巡檢一人一馬己在此等候,二人冇有過多交談,相互點頭示意後駕馬城向外而去。
內東頭供奉官康履輕輕走進歸德殿裡,徑首走到龍案前,那裡早就有通進司和內侍省分彆收集進呈的奏疏堆積如山。
通進司上呈的都是些通封文書,並未密封。
內侍省上呈的多是台諫奏疏,其中不乏指責皇帝、彈劾高官的奏疏,多是實封的。
康履把那些台諫奏疏放到通封奏疏前,又把有記號的幾份放在最麵上。
有宋一朝太監雖說都安安分分,冇鬨出什麼大的問題,但安分歸安分,與外臣私下勾連,使點小手腳還是容易的。
待一切妥當了,退出來帶領一眾小內侍趕往後麵的仁德殿恭迎大宋第十代CEO趙構前來批閱奏疏,處理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