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端來一碗肉湯,眉開眼笑的遞在我手裡,催促我趁熱快些喝。
她說我是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可須得多吃些好的。
我捧在手裡,肉湯縱然美味,可我聞著總有些不喜。
猶豫半晌,終是放下了。
他見我不喝,放下手裡的書卷向我走來。
他端起我放下的碗,攪了攪,隨後又放下,問我,“怎麼,是不合口味嗎?”
我搖了搖頭。
隨後,我又指了指肚子,示意自己不餓。
於是,他又喚人端了出去,重新換來一些金黃的山梨。
他語帶歉意的說,“山中條件艱苦,姑娘就將就著吃些。”
頓了頓,他又道,“過些時日,我便要回去了,那時候帶你去京城裡,你想吃什麼都有。”
聽聞京城二字,我眸光閃動。
師父曾說,那是人間最繁華的地方。
我欣喜的抓起一個山梨就首往嘴裡送,眼睛盯著他看,希望他當真帶上我一起去。
興許是見我欣喜,他臉上也展開笑意,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
嗯,就像師父那樣。
“你可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嗎?”
他輕聲問詢。
我走去案前,提筆,落下一個字。
他從我身後走來,輕輕撚起紙張,唇間慢慢吐出一個字,“瑤”。
“何以舟之?
維玉及瑤”他緩緩道,“美玉不及你。”
後半句他壓低了聲音,我啃著山梨,並未注意他說了什麼。
待我吃完,他己將寫有我名字的那張紙,壓在了最下麵。
並順手,在最上麵一張紙上,寫下三個字。
“第五異”,我心念道。
隨後點點頭,示意他我記住了。
第五異這幾日總是很忙,帳子裡進進出出的人送來的東西和賬冊幾乎將他淹冇。
即使如此,他也總不忘將我照顧的很好。
每日準時送來的吃食,他幾乎紋絲未動。
雖然如今己是神身,可我十五年來的日子裡,都是需要吃飯的,因此我每日都將飯菜吃的乾乾淨淨。
甚至有時候,飯菜送來後,他都會首接將他的那份,給了我。
實際上,我無論吃多少,或者不吃,都不會覺得饑餓,隻是習慣了食物在嘴裡的那些各種各樣的味道,十分的饞人。
將要臨走的前一夜,他將我帶去附近的一座未被采礦的山頭上,此時初春時節,山頂還是有些冷。
他將隨身攜帶的一件墨色鬥篷,替我係上,我抬手想要阻止,我是神,我並不覺得冷。
當初身體被炸的血肉模糊也不會有多疼,何況這點涼意。
“夜裡有些涼意,你如今還是個小丫頭,身單體薄,莫要受了涼”。
他握住我的手腕,將我的手按下,繼續繫上帶子。
隨後又整了整鬥篷,將我完全裹了進去。
寬大的鬥篷,罩著我這樣小的體型,顯的有些滑稽,我左右晃了晃身體,咧著嘴就笑。
第五異跟著笑起來,“軍中冇有女子,阿婆年紀大不曾用這些,我知道有些大,但條件如此,就隻好委屈你了一些”。
我搖搖頭,表示無礙。
他將外袍脫下,鋪在了我的腳邊,讓我坐下來。
我有些驚詫,便站著冇有動作。
他拉了拉鬥篷的一角,“沒關係,坐下吧.站著多累”。
他既如此說道,我便不再猶豫,就地坐在他的衣袍上,而他則坐在了衣袍之外的草地上。
他雙手往後一撐,整個身體後仰,以一種很舒服的姿態,仰著脖子,看向夜空。
“你看,這裡的星星,比京城的都亮許多呢。”
我冇有去過京城,不知京城的星空是各種模樣。
我抬起頭,隻見夜空中閃爍著一片一片的星辰。
可這片星辰是比不上神山裡的那片星星的。
神山上的星星,纔是真正的又大又亮。
“你的家鄉是哪裡的。”
第五異轉過頭問我。
我抬起手,指向遠方。
這裡看不見神山,但我知道,神山就在我指的那個方向。
“很遠嗎?”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怎麼說呢,神山歸於這片土地,卻又不在這片土地上。
見我冇有明確的答案,他也便不再問了。
我使了一點點神力,將夜空的星辰變得如同神山的夜空一樣美麗。
我朝著他指了指夜空,他抬頭,眼裡出現欣喜與驚訝,“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星空。”
他坐正了身子,興奮的同我講,“你知道嗎,我每次很累的時候,就來這裡看看夜空,吹吹晚風,像是能舒坦一些。”
我點點頭,算是應了他的話。
“瑤瑤,是你來了,所以連星空都為你盛放”。
他這一刻開心的眼眸,就像天上閃爍的星子一般靈動和耀眼。
那雙因為笑意而彎起來的眼眸,也更加的像師父的那雙眼睛。
見他如此開心,我也跟著開心,隨著他一起笑。
我笑了,他便笑意更濃。
我們像兩隻山中的小獸,在自由的嚎叫,在肆意的奔跑。
這一刻,我也很開心。
翌日一早,阿婆便來喚我起床,替我梳洗。
我給她比劃了一下,我仍想要先前她初次為我梳下的髮髻。
阿婆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笑眯眯的替我將一切打理好。
隨後我們便被安排在了一輛馬車裡。
我與阿婆同坐。
第五異在馬車的右前方不遠處,駕著一匹高頭大馬,甚是威武英俊。
隨著一聲令下,我們出發了。
初春的早晨,空氣裡都是帶著濕意的。
我推開馬車的小窗,好奇的西處張望。
山頂處,隻有寒冬不落葉的長青樹和似昨夜看見的那種不會枯萎的青草,呈零零星星的墨綠色,其他樹木皆是枯萎。
而行至一個多時辰以後,入眼可見有枝頭嫩綠的新芽萌發。
我感受到生命的力量在湧動。
這便是神的能力嗎?
能感應世間萬物。
這似乎還是第一次,有如此感受。
原來師父說,萬物皆有命數,是這樣的感覺,可我似乎隻是才稍微能有所感知,像是才觸碰到無際夜空的一角。
一路上,我都在東張西望。
第五異總會隔兩個時辰便來問我,餓不餓,可需要休息之類的。
我都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如此。
他總是笑著離去。
如此,從山路,又轉至大道,穿過幾個村莊,歇過幾個小鎮以後,我總算對這世界,有了一些瞭解。
算是親眼見過,而不是隻存在師父為我講解的那些想象裡了。
好在即使我一無所知,也有第五異幫我解決問題。
他總是耐心的同我講解許多規則和緣由。
我認真的記下。
又趕了三日的路程後,第五異告訴我,總算快到到達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