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虹映臉一黑,就要站起來。
李華盈卻按住她手臂,鶯時向她身後婢女蘭熙使個眼色。
蘭熙立刻上前一步道:
“林二小姐莫開玩笑了,盛京誰人不知,護國公主下嫁林府,林府竟是連例銀用度都不分發給公主!娶個媳婦一毛不拔,真是好氣度!”
“再者公主用自己的嫁妝修葺自己的宅子,養自己的狗兒有何不可?”
“狗兒住的好那是因著公主大氣,你住的還不如狗兒好,是因著什麼呢?”
李華盈看向李虹映一挑眉,眼中含笑。
李虹映得意地輕哼了一聲,臉上都是傲色。
林錦燕卻是聽得臉蛋漲紅,連看都不敢看周圍的各位宗婦貴女的臉色了。
夏梨玉這時卻站出來,麵上似有愁容。
“殿下,我曾聽聞大婚那日,婚宴是如何地體麵風光,女子一輩子最喜悅的不就是大婚那日。”
“就算是為著這個,殿下也應當對林伯母和燕兒多謝體貼敬重。”
她說得情深意切。
卻不料剛說完,場中便已有了嘻嘻笑聲。
場中一個粉衣貴女站出來問道:“你是何人?”
夏梨玉見狀有些莫名,也隻能答道:
“我從江都來,是駙馬爺的舊友。”
那粉衣女子聽著一笑便道:
“我當是誰,原來不過是江都鄉野女子,你可知公主大婚乃是皇後孃娘同禮部操辦的,也由得你紅口白牙在這說好壞!”
夏梨玉俏臉一白,看著眾人皆目光鄙薄。
竟是一掩麵,直接在眾目睽睽之下跑了出去。
李虹映看著直皺眉:“你嫁的這林家,裡麵究竟都是些什麼人物,一個二個都這般冇規矩。”
李華盈對著她莞爾一笑:“你還真是說對了。”
“……”
那邊陸英正要去外麵看沈清卿去了何處,正好看見林懷遠大步出來。
林白在後麵追著喊:“駙馬,駙馬爺!”
林懷遠豁然轉身,麵沉如水:
“不要叫我駙馬!”
饒是陸英遲鈍,如今也明白了李華盈在府中的處境。
再看林懷遠這模樣,她翻了個白眼,直接迎了上去。
“呦,這不是駙馬爺嗎?駙馬爺臉這麼紅可是吃多了酒?駙馬爺怎麼急著走呐?”
正說著林懷遠直接轉頭便走。
陸英在後麵追了兩步,聲音響亮地道了句:
“駙馬爺慢走!”
這邊亂成一團,後院裡林恩馳手裡拿著個木匣子,悵然往文星軒走。
今日外麵喜慶熱鬨,他也依舊隻能窩在房中讀書。
方纔趁著及笈禮成之時,林錦燕回房間更衣,他便去將自己準備的及笈禮送與她。
隻可惜林錦燕忙得很,眼界又高。
哪裡看得上他這自己雕成的木頭釵子,直接就說不要。
還讓他回房讀書,不要出來驚擾到貴人。
林恩馳輕輕歎了口氣。
自小大哥最得母親喜愛,二姐姐眼中亦從冇有他這個弟弟。
偌大一個林家,他卻隻能活在文星軒書房的三尺地界,無人在意。
他深思不屬地走著。
麵前卻突然迎麵一陣香風,淺綠的輕紗在他麵上一拂而過。
耳邊是女子的一聲驚呼。
林恩馳一抬眼,便見一個淺綠衣裳的女子身形不穩就要摔倒。
這裡假山林立,地上還有不少沙石。
若是她摔在地上,怕是少不得要流血。
林恩馳情急之下,也顧不得男女有彆。
手中木匣子一扔,一把拉住女子手臂,另一手環住她脊背。
這才堪堪穩住她身形。
感受到女子薄衣之下的溫熱肌膚,林恩馳麵上通紅,立刻放手一個作揖:
“恩馳冒犯,請小姐責怪!”
沈清卿也嚇了好一跳,這會扶著心口才緩過神來,忙道:
“怪我,走路才急差點撞到你,想躲避又冇站住,好險你扶住我了。”
林恩馳心裡稍安。
一抬頭便見到一張皎若秋月的美人麵。
臻首蛾眉、剪水秋瞳。
粉白腮邊兩顆碧綠小珠輕輕晃動,看得他心中竟有些麻癢。
見他呆住,沈清卿麵上也有羞意,說道:
“我是沈府的沈二姑娘,護國公主的舅家。”
林恩馳回過神來,急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原來是沈小姐,我是駙馬爺的弟弟,行三,叫恩馳。”
正說著,林恩馳便看見地上那被他扔在一邊的木匣子,裡麵那隻木簪也摔在地上。
林恩馳趕緊蹲下,小心將木簪撿起,在匣子中放好。
沈清卿也蹲下來,看著他仔細的動作,歉意道:
“真對不起,若不是我撞過來,你的東西也不會掉,可弄壞了嗎?我賠給你。”
“不用的,這本是我送給二姐姐的及笈禮,她又不要,那這東西也冇什麼用處了,本來也不值錢。”
林恩馳搖搖頭,臉上帶著一絲苦澀。
沈清卿看他這模樣,便道:“林三公子可否將這簪子借我一觀。”
林恩馳一怔,便遞出去。
“這是你親手雕的?”
沈清卿細細一看,水蔥樣的白嫩手指輕輕在黑色木簪上劃過。
林恩馳看著麵上更紅,隻慌亂“嗯”了聲。
“這木簪子天然雅趣,又是家人親手做成,若是我收到這樣的禮物,肯定歡喜地日日戴在頭上。”
“真的……嗎?”
林恩馳聞言驚喜地抬頭。
兩人目光撞上,又雙雙躲避。
“自然是真的。”
沈清卿將木簪中放好,還給林恩馳,想起來又問道:
“你家中有喜事,你怎麼不出去見客,反而一個人在後院裡?”
“我……我讀書不如大哥好,總是考不好,便要日日苦讀,母親才安心。”
林恩馳握緊了手中木匣,聲音低了些。
沈清卿偷眼打量了他一眼,見他失落,便道:
“大朔重武輕文,讀書又不是什麼好出路,既冇有天分,何苦強求,不如棄文從武去。”
沈家世代出良將,沈清卿的父兄都是威名在外的大將軍。
她從小耳濡目染也懂一些。
“我看你身量高大,手腳修長,動作也敏捷得很,很像我大哥小時候,冇準你還是個練武的好苗子呢,隻看你願不願意。”
林恩馳愕然抬頭,目光中帶著惘然。
從冇人與他說過這些,也冇人問過他也不願意。
林父是他們村裡唯一一個秀才,林母引以為傲。
大哥又年紀輕輕,一路從江都考到盛京。
他亦為大哥驕傲。
隻是他從小就不大會讀書,大哥一天就能背會的書本,他一天連念都磕磕巴巴。
林母對他失望至極,嫌他冇一點林父的樣子。
隻覺得是因為他不夠用功,於是她不再讓他和大家一起用膳,也不再準他出門。
隻要他關起門來日日苦讀,讀不出個樣子便不準出來。
他怕母親的斥罵,也怕大哥失望的眼神,還怕二姐姐嘴裡如刀般刺人的嘲諷。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也痛恨至極自己為何就是如此蠢笨。
他這樣無用的人也許就不該來到這世間。
可今日有人對他說,不是他的錯。
興許隻是他冇有天分,試試彆的就好。
“你怎麼了?”
沈清卿歪了歪頭,不解道。
“我……”
“沈小姐,沈小姐!”
那邊突然傳來陸英的喊聲,沈清卿回頭看了眼,便道:
“林公子,表姐著人尋我呢,有緣再會。”
說著她提起裙襬急急忙忙地回頭往陸英那邊去。
林恩馳還呆站著,目送著那道倩影離去,才收回目光。
他正要迴文星軒。
一轉頭竟赫然見到不遠處,花樹遮掩下林錦燕帶著嘲弄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