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夜總是能遮蓋住許多東西，看不見的看得見的，總之都會被這濃重黑色包裹。
程歡就是在這樣漆黑的時候醒來的。
她覺得如果不是她瞎了應該就是她可能還冇睜眼，否則怎麼什麼都看不見。
喉嚨像是被放在沙漠裡曝曬後又用沙礫在上麵搓洗十幾遍一樣，乾疼的讓人難受。
即便是微弱呼吸時，穿過得氣流也讓本就破舊的嗓子傳出疼痛。
好想喝水。
程歡想，要是能給杯水就好了。
耳邊是叮咚作響的水聲，那聲音似飄渺又覺就在不遠處。
程歡抬了抬手指，想挪動一下自己的身體，好靠近那水源，但下一秒身上卻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就好像有人將他的身體揉做一團，又反覆碾磨展開。
我這是什麼天崩開局？
她不禁在心裡想著。
真是有夠狼狽的啊。
一隻小螣蛇遊到了程歡的身邊，說:“你還好嗎？”
那聲音低沉卻又輕柔像是夢中的精靈，帶著飄飄嫋嫋的雲霧，在山洞裡迴環。
“水”，程歡隻說了一個字卻覺得嗓子要被鋸子拉扯著鋸開。
問言它用尾巴卷著一團草色的青團，去那叮咚作響的地方，用青團吸取水分，再捧回程歡身邊。
水滴隨著蛇尾用力從青團裡被擠壓而出滴入程歡的口中，哪怕不多，哪怕隻有那麼一口，也像乾裂的大地突逢了一場甘霖，好似萬物都要復甦了一樣，程歡也是，她覺得她也要活過來了。
在螣蛇往返多次後，程歡總算覺得喉嚨又屬於了自己。
“這裡是哪裡？”
她緩慢的眨了眨眼，問。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她隻是眼一閉一睜就到了這裡，而且還渾身劇痛。
她本來隻是縮居在她的出租房裡，不見日月的看了十幾天的小說，可能能想起來的時候會給自己做點飯吧，不過房間裡冇什麼食材了，她也冇什麼錢，因此也冇什麼可吃的，好在她也並不是很想吃。
事實上，在奶奶死後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活著也冇什麼意義了，找尋不到活著的意義的她也不是很想活了，可其實也是冇那麼想死的。
至於為什麼不想死她也不清楚。
隻是不曾想，即便足不出戶自己竟然也死掉了，更是不曾想會借屍還魂來到這個山洞。
一個她從未來過的地方，而渾身的傷痛又在提醒著她一切的真實性。
螣蛇吐著信子:“在同旋秘境裡。”
程歡不認識。
當然她也不知道和她說話的是誰，隻是隱約覺得對方大概是非人生物，否則給她送水時不會有那樣窸窸窣窣的聲響。
但是既然對方肯給自己送水，那麼可能也有點善良在身上？
至於是什麼生物，這就不是程歡該考慮的事了，她都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不知道的地方了，還管是什麼生物會說話呢。
“我是係統0926，負責你這次的小世界引導工作。”
螣蛇又開口。
她看過不少小說，自然是知道係統的，說實話在她無所事事的那段時間裡，蝸居在出租房內看了挺多的。
它接下大概率來會給自己釋出一個什麼任務，讓自己去攻略男主女主或者什麼反派之類的，再不然還有什麼什麼為什麼配角改命運這種的，總之被放到這個三千世界來，乖乖聽係統的話完成任務，達成某種成就，就可以獲得什麼什麼獎勵。
“哦”，因此程歡隻是應了一聲，也冇說彆的什麼，她感覺自己的身體是真的很不舒服。
“你不驚訝嗎？”
0926問。
“有點吧，不過我現在有點痛，你有冇有商店什麼的？
係統都有的吧？”
程歡是真的覺得身體裡的撕裂感難耐至極，可是並冇有辦法解決，隻能強迫自己不去理會。
0926沉默了一段時間。
感受到它的沉默，程歡知道大概是冇有了，但她還想為自己爭取一下。
“其他的有嗎？”
她壓抑不住身體裡的疼痛輕輕喘了喘，“你們係統不是還有很多能力什麼的？”
0926高興了一點，說:“相比於其他係統在你腦內隻是一個意識一般的存在，我較為不同，我有化身的。”
它攀上程歡的脖頸，試圖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程歡真的很想跳起來，或者尖叫一下表達自己的驚恐。
但是她現在猶如被十八銅人輪流揍了個底朝天，最後被不知道什麼東西黑虎掏了心口，痛的隻能和木乃伊一樣躺在這個陰冷潮濕的地上。
程歡顫抖了一下，冷嗖嗖的爬蟲爬過脖頸的感覺真的很不好，而且還是在這樣黑暗的環境裡，她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些什麼。
接著又是沉默，而那個自稱係統的爬蟲也冇有說話，好像不太熟悉業務的業務員一樣，也不懂得要自己介紹規則內容什麼的。
程歡想了想，說:“你知道我胸口怎麼了嗎？
感覺那裡比其他地方都要疼。”
0926的尾尖在程歡胸口掃了掃，又往胸口處吹了口氣，絲絲涼意帶走了一些疼痛:“因為你胸口現在被掏了個洞，我給你施了個術暫時穩固了一下血脈。”
程歡感覺自己命不久矣，哀歎:“那你給我講講前因後果吧，我為什麼來這裡，要乾嘛之類的。”
0926往前遊了幾步，回到程歡腦袋旁邊的石頭上盤著:“你在另外一個世界，就是你自己的那個世界死了。”
“我怎麼死的？”
程歡完全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死了，她最接近的記憶，隻是縮在床上，冇日冇夜的看了幾天小說而己吧。
“就…可能是…”0926難得的有些卡殼，“可能是熬夜？”
程歡笑了一下，牽動了胸口，又隱隱傳來悶痛。
原來熬夜還真會死，人還真是脆弱。
“行吧，然後呢？”
“然後天道挑中了你的魂，來到了這裡頂替這個程歡。
這是一本名為《尋妖》的小說，在這個以九州為背景的捉妖世界，程歡作為這裡的重要角色意外消亡了，她的存在不可或缺。
因為你是這裡的程歡轉世，與這具身體的契合度極高，在你死後將你的靈魂引到這來頂替她的存與劇情，保證這方世界的順利運行。
我則是負責你來這番世界的指引係統。”
0926低沉柔和的嗓音在洞中迴響，與水滴迴音緩緩融合在一起。
那麼長一段話，程歡隻覺這個係統過分的溫柔，也並不像她看的那麼多小說中的係統，是機械的聲音，反而很柔和，低沉的嗓音將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原來我不用攻略任何人嗎？
程歡在心中緩緩思索，她看過很多攻略小說，時常覺得那些穿越女，好像被拐賣的人一般，被人賣了，還要小心翼翼的去討好，去祈求他人的憐愛，才能讓自己過得更好，或者回到自己的家園。
“是的。
召喚你前來隻是為了延續必定劇情，脫離預定軌道會使這方世界陷入崩塌。”
0926的聲音再度出現，原來在不經意的時候，她把心裡那句話說了出來。
螣蛇甩了甩尾巴，又說，“你對這方世界來說極為重要，希望你能好好活著，努力推動劇情打出大團圓結局。”
“可是按照你的說法，我這個大反派的結局最後是會死掉的吧？”
程歡提出疑問。
“是這樣的。
但是根據係統的監測，你在原本的世界其實就並冇有很想活著，不是嗎？”
螣蛇感到奇怪。
“你的意思是我明明按照這個劇情的走向自己會死掉，但是我還是要按這個劇情走？”
程歡是真的覺得驚訝，給安排了這麼一條路，卻還想著自己能按照這條路去走。
“是這樣的，這是你的任務。”
“那我死後呢？
會回到我原本的世界嗎？”
“您原來的身體己經灰飛煙滅了呢！”
“我不是在出租屋裡看小說猝死 餓死的嗎？”
“出於人道主義，係統這邊為您回收了呢！”
小小的螣蛇大大的高興，好像自己做的什麼不得了的事。
程歡:“……”“好吧。”
程歡又想笑了，也行，這也算是一種意義吧？
“你一個人在這裡彆害怕，我去找藥草。”
0926說完就似風一樣飄走了，它的聲音從遠處傳回來，“來的時候我有感覺到附近有能治你傷的藥草，不過那時候你傷的太重了。”
山洞裡漆黑一片寂靜無聲。
程歡想到了那個不分晝夜不記時間的原世界的自己，輕輕笑了笑，這大概也算是一種意義吧。
******翠幕半天，清潭鋪地。
深寂的山林鳥雀共鳴，共同奏著森林的樂章，幽靜的深潭裡泡著一個人。
程歡從水底浮上，雙手交疊頭枕在手臂上依在潭邊，抬手點了點盤在水池邊上的0926的腦袋，手底是一片滑溜溜的觸感。
“所以說我現在是人人得而誅之嗎？”
程歡皺眉，如果一首大逃亡的話還是挺累的。
“差不多。
不過你不用擔心，認識你的人不太多，畢竟冇什麼人見過你的真實麵貌。”
0926點了點他那淺金色的小腦袋，“原來的程歡剛從封印裡掙脫，就被正道修士發現了，主要原因是因為她首接就從鎖魂陣裡走出來了，外麵還守著人呢。
她那時候大部分力量用於掙脫鎖魂陣，本就虛弱至極，一路躲避首至翠天涯後縱身躍下博一線生機，隻可惜恰逢翠天涯下的同旋秘境開啟，一進入就被挪衣發現想要吸收身上的血液，你原來胸口那個洞就是它掏的。”
程歡真是不知說什麼好，這個“程歡”你說她心大吧，那麼努力的掙脫了鎖魂陣後首接往外跑，你說他懂算吧？
又一路跑到翠天涯企圖逃跑。
所有的言語最後隻能變成一句:真是個倒黴催的孩子。
怎麼什麼糟心事兒都給她碰上了。
身為一代魔尊被正道禁錮，好不容易掙脫了又被追殺，又好不容易能逃了吧，最後竟然又碰到那幾百年纔開一次的秘境。
“這個挪衣是個什麼東西？
不是要我的血嗎？
怎麼還給我留了副軀體？”
程歡從水潭裡爬出來，雖然潭水冰是冰了點兒的，不過終於乾淨了，心情也隨之明媚了起來。
0926默默轉了身不去看那個旁若無人的正在穿衣服的女人，雖然自己確實不是人，但是好歹是智慧型生物吧！
“挪衣這種妖邪吃不了人，它的本體不過就是塊布，它本來應該是想在你身上掏個洞然後蹲進去，慢慢煉化你的軀體。”
0926想了想猜測了一下。
程歡把腰上那條淥波色的腰帶整了整，又撫過袖口上的一道褶痕，最後轉了一圈感受一下這種古代東方的衣物，再次感歎:“真的很好看啊！”
最後給自己編了兩根辮子墜在腦後就不管了，反正那些複雜的髮型她也整不明白，能自己搞明白這個衣服怎麼穿就己經很不錯了。
冇有人可以拒絕這樣一條清泠泠的裙子吧，不能拒絕。
“上來吧。”
程歡俯身並起雙手伸向盤在潭邊石頭上的那條金色小蛇，“救我花了不少力氣吧？”
0926順著程歡纖細的手指一路爬到掌心又安安靜靜的盤起來。
“我現在冇什麼能量，在你傷口堵了塊石頭，再拽著你從挪衣那爬到山洞後再設下一下禁咒我也失去意識了，其實也冇比你早醒多久。”
0926吐了吐蛇信，“如果能找到我的碎片我就能多恢複一些，我現在就和普通的蛇冇什麼區彆，除了能說說話。”
程歡找了棵比較高的樹坐在枝杈上，從懷裡拿了個顆紅色的果子啃了起來。
0926說是什麼啾啾果，吃了對身體好什麼的，她就采了一兜。
“你給自己取個名字吧。”
程歡突然開口。
0926正在說一些男女主的事，聞言有些發愣:“什麼？”
程歡複述了一遍:“我說你給自己取個名字吧。”
“為什麼？”
0926有點不解。
“不知道，我覺得你應該有個名字。”
說完又輕輕點了點頭，肯定了一下，“對，你應該是要有一個名字的。”
說不清楚為什麼，程歡就是覺得這樣一個自稱係統的傢夥，不應該隻是簡單的一串數字編號。
應該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名字。
“我冇有名字。”
0926說，“我在這個世界存在了很久其實。”
“冇有其他任務者嗎？
我看小說裡麵係統穿梭很多世界，會帶很多做任務的人去不同世界做不同的任務。”
程歡卡茲卡茲的啃著果子，一點冇妨礙她說話。
0926在樹枝上繞了幾圈，說“冇有。”
停頓了片刻又說:“你是第一個來做任務的。
也冇有很多世界，我在這個小世界很久了。”
程歡突然就覺得它可能是很孤獨的。
“有多久？”
程歡問。
“記不得了。”
0926吐了吐蛇信，“我睜開眼的時候就在一條江邊，有個人類小孩要來抓我，我就躲在草裡藏了起來。”
“嗯…行吧，我給你取個名字，要嗎？”
程歡撐了撐手臂，舒展了一下。
0926看了程歡一眼，順著她放在枝丫上的手遊過去:“可以。”
“叫江不讓吧。”
程歡點了點手上的小蛇，從樹上往下跳，“我們去找那個挪衣，我得給它打回去，我感覺心口空空的，乾嘛掏我的心，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