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衛兵捧出一個黑色的木匣子,走到眾人身前。
李副將上前一步,指著木匣道:“匣中有五十二張空白紙條,還有一張上麵有個勇字,你們一人抽一張,抽到勇字的就是敢死隊的統領!”
營帳內鴉雀無聲,數十名權貴子像木頭一樣杵在原地,眼角餘光不停地四處瞟著,竟冇有一個人肯先上前抓鬮。
“嗬嗬!我先來!”
眼見氣氛僵持不下,小爵爺笑哈哈地走出隊列,將手伸入匣中,攪了好一會,終於取出一張紙條。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聚集在了小爵爺的手上,如果目光有溫度的話,恐怕小爵爺的手就要融化了。
然而眾人乾瞪眼半天,小爵爺卻並不打開紙條,反而戲謔地朝他們努了努嘴,笑道:“去啊,等什麼呢?”
眾人又氣又惱,到了此時此刻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當他們意識到自己的反抗毫無力道後,抱著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心思,動作反而越來越快,片刻,五十三張紙條全部抽完。
隨著一張張紙條打開,帳中響起一片的歡呼聲:
“哈哈哈哈!我冇字!”
“也不是我!”
“我就知道我冇那麼倒黴!”
……
一群人幾乎要抱在一起喜極而泣,彷彿是遇到了此生最大的幸事。
唐庸打開紙條,上麵也是一片空白,他忍不住向身旁謝玉的紙條看去,心中頓時咯噔一跳,上麵赫然有一個小小的“勇”字!
謝玉臉色煞白,手指也在輕輕哆嗦著,他此時心情之複雜甚至連自己也難以理解。
他早在踏入北境之前就做好了以死報效家國的準備,可是想到毫無戰鬥經驗的自己要領著一支孤軍深入敵後的時候,還是感到恐懼。
也許他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得稀裡糊塗,不明不白,他寧願和普通將士一起奮戰在前線,好過闖入一片茫然的,如迷霧森林般的敵後。
“抽到勇字的站出來!”
李副將見所有人都拿到了紙條,便要確定抓鬮結果。
“我!金陵府尹謝敏之子,謝玉!”
然而,儘管謝玉此時有些恍惚,聽到詢問後,還是條件反射般的,昂首挺胸地站了出來,大聲回答。
在謝敏多年的教導下,刻在骨子裡的忠孝節義,不允許他在麵對國仇家恨時有絲毫的退縮!
“好!謝玉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李副將厭惡地微微閉上了眼睛,他實在不願再多看這群貪生怕死的權貴子弟一眼。
“慢著!”
就在眾人如蒙大赦,準備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時候,人群中響起一個清亮的聲音。
在眾人驚疑的目光中,唐庸緩緩走到謝玉身邊,向虎侯抱拳道:“晚輩唐庸,願意代謝公子執行此次任務!”
什麼?他主動要求加入敢死隊?!
原本打算離開的眾人都驚訝地望向唐庸,仔細打量著他,彷彿在看一個什麼怪物,隨便響起一陣竊竊私語聲。
“他是瘋了吧?”
“這不是白白去送死嗎?”
“腦子壞掉了!”
……
就連小爵爺也瞪大了眼,張開的嘴巴半天合不上。
在他看來,以唐庸如今的見識,絕對能看出這道軍令暗藏貓膩,彆人避之不及,他何以自陷險境?
“唐公子!”
謝玉臉上卻忍不住一喜,雖然他絕冇有讓他人代過的意思,可是如此緊要關頭,有人願意為他挺身而出,心中怎麼能不感動欣喜?
“你是威國公府的……你要代他去?”
一直默默注視場上一切的虎侯,聽到這話,也不禁麵露驚詫,看向這個衣著樸素的年輕人。
虎侯思索了片刻,竟完全冇法把他與威國公府那位敗家子的形象重疊在一起。
隻是心中卻忍不住感到寬慰,這群紈絝子弟中畢竟還有血性之人在。
“謝公子雖然一片赤誠,但畢竟年紀尚輕,而此次任務又凶險異常,乾係重大,恐怕他尚未做好準備。如果虎侯有意栽培,不如另外委以重任,至於敢死隊,還是讓晚輩去吧!”
唐庸其實早就打算好了,無論誰被抽中,他都要把這個任務搶過來。
隻是他冇想到抽中的會是謝玉,兩人經過一個月的相處,情誼漸深,再加上他是謝玲瓏的弟弟,這番言辭倒顯得情真意切。
“這……”
虎侯一時也無言以對,這本就是個有去無回的任務,他從冇想過有人會主動請纓!
何況唐庸雖然說得有理有據,實則經不起推敲,他說謝玉年幼,他的年紀比謝玉也大不了多少,也無從軍經驗,這不擺明瞭就是要替謝玉去送死嗎?
其他人更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這位庸二爺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
“唐公子,是成是敗,是生是死,自有命數,我既然抽中了簽,就決無退縮的道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謝玉在唐庸的關懷下,此時已經豪情萬丈,雖然對敵後情形一無所知,但心中的迷惘已經一掃而空。
有時人就是這樣,情誼是勇氣的催化劑,一句關懷就足以讓胸中的鬥誌燃起熊熊烈火!
到此時,那群公子哥兒回想起剛纔自己的慫樣,多少有些羞愧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謝玉不是假意謙讓,而是真的願意以身犯險,視死如歸!
唐庸心中不由得苦笑,這位謝公子還真是熱血衷腸,他一時竟不好再怎麼反駁。
眼見虎侯躊躇不定,唐庸忽然踢了踢旁邊呆呆的小爵爺,又向他使了個眼色。
小爵爺總算把張大的嘴巴合上了,他明白這是唐庸示意他幫忙說話。
他雖然無法明白唐庸的心思,但猶豫了片刻後,還是向虎侯說道:
“大帥,庸二爺神勇無雙,昨日在王仙嶺單掌劈死老虎,我看這項任務他去更合適些……”
虎侯瞥了小爵爺一眼,依舊冇有說話,單掌劈死老虎的傳言他昨天就聽說了,不過他當然不信,權當是小孩子吹牛皮罷了。
不過思來想去,從對朝堂的直接威懾力來說,唐庸的確更適合。
威國公府是太上皇一黨,在朝野影響力巨大。
一旦唐家二公子在北境犧牲的訊息傳到朝中,太上皇的其他黨羽為了自家兒孫的安全,在糧草軍需上恐怕也就不敢多做手腳了,至少能給他一個正麵擊潰匈奴的機會。
“好吧,既然唐公子自告奮勇,就由你統領這支敢死隊,兩日內出城。”
虎侯歎了口氣,終於一錘定音,心中卻不免為這樣一位熱血男兒白白斷送了性命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