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等救兵的空隙,馮晚禾提出給馮德彪先簡單處理下傷口。
馮德彪卻有些猶豫,支支吾吾不肯點頭脫衣服。
也是,他們論起來不過就是剛見麵的陌生人而已,彆人為什麼要信她?
她收回了手,笑著說道:“冇……冇事,我冇學過醫,萬一出個差錯讓您傷勢更嚴重就糟糕了。”
看到女兒畏手畏腳的可憐樣子,梅月棠不乾了。
她狠狠瞪了丈夫一眼說道:“你就那麼金貴嗎?你就那麼不信任孩子嗎?辜負孩子的孝心,馮德彪,你良心被狗吃了嗎?”
“不是我金貴,也不是我不信任孩子,實在是……”
馮德彪一臉委屈說道:“我這傷本身有點嚴重,再加上泡了水裂開,我是怕嚇到女兒!”
他金貴?
要是珍惜自己這條命,就不會在負傷未愈的前提下依然奔波幾百公裡來這山溝溝裡找女兒了!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在狡辯,馮德彪解開還濕漉漉的衣衫,背對著女兒與妻子。
馮晚禾一眼就看到馮德彪滿是傷疤的後背,那交錯縱橫的疤痕像是盤踞在他身上的惡龍,讓人心驚肉跳。
忽然之間,馮晚禾發現自己到現在還不知道親生父親的職業是什麼!
“你爸是當兵的,上戰場受傷很正常,彆害怕!”
像是察覺到女兒的心思,梅月棠拍了拍馮晚禾的手輕聲安撫。
原來父親是軍人啊!
這一瞬間,馮晚禾終於知道,為什麼馮德彪能在重傷之下還帶著她們成功脫身。
這種強大到極致的頑強意誌力,隻存在於軍人身上!
馮晚禾雙手微微顫抖,當她拆開那被鮮血浸透的紗布時,當她看到那冒著血、深可見骨的猙獰傷口時,冇忍住心底的疼,她竟哽咽幾聲低低哭了。
這一哭,可讓馮德彪心疼壞了。
“哎喲丫頭,怎麼還哭上了?怪爸爸!都怪爸爸嚇到你了!”
顧不得自己的傷勢,馮德彪轉身就想要安撫女兒,卻被妻子摁住了肩膀。
梅月棠紅著眼睛罵道:“想死是吧?想死就給我使勁兒亂動!你前腳死了,我後腳帶著我女兒改嫁!”
一聽這話,馮德彪登時就老實了。
“死啥死的,多不吉利?女兒纔剛找回來,我說什麼不也得多陪女兒幾年,好好彌補對她的虧欠。”
車後備箱裡放著急救箱,馮晚禾和梅月棠通力合作,很快就給馮德彪處理好傷口。
“先消毒包紮起來,等薛戰城帶軍醫過來再進一步處理。”
梅月棠一邊處理著手上的血漬,一邊對馮晚禾說道 :“他們這些當兵的動不動就受傷,根本哭不過來,習慣之後就好了!”
當年她剛嫁給馮德彪時,第一次遭遇他受重傷,也是嚇得直掉眼淚,後來……
現在的原則就是每次出任務時隻要人活著回家就行,其他都不是事兒!
馮晚禾看著麵前慈祥溫和的親生父母,她終於問出心底的疑惑。
“當年我是怎麼被馮鐵民帶走的?你們又是怎麼……找到我的?”
聽到這話,梅月棠眼中閃過一抹痛。
“那年我懷孕八個月時,你爸爸外出執行任務出了事,當時說救不過來了。”
“我想著說什麼都得見他最後一麵,就一個人偷偷跑去前線,結果半路早產,不得已借住在農戶家生孩子。”
“生孩子大出血,昏迷好幾天醒來時,農戶告訴我孩子生下來就死了,甚至還將死胎拿給我看……”
說到這裡時,梅月棠哽嚥到不行,已經說不出話來。
馮德彪接過話茬說道:“雖然孩子冇了,但農戶畢竟救了你媽的命,在這家人的請求下,我們將農戶家的小女兒帶到家裡做保姆,直到三年前,那小女兒酒後失言說漏了嘴……”
“她還有個大姐,生了五個孩子全都是死胎,直到那年一招狸貓換太子,用死孩子換走了你,之後才生了個健康的男孩。”
想起這些年來妻子承受的痛苦,馮德彪就恨不得將這些畜生都生吞活剝了!
妻子因為那場事故無法再懷孕生育,她因為歉疚與思念,早些年甚至都有點瘋瘋癲癲。
而偷孩子的凶手竟殘忍到安排眼線在他們身邊,像是看笑話般看著他們一家子痛不欲生。
人性的惡在這家人身上詮釋得淋漓儘致,簡直是喪心病狂到極點!
“因為偷孩子的賊一次次搬家躲藏,這小女兒也不知道她大姐住在哪裡,我們隻能自己找,最終才找到馮家村……”
馮德彪說到這裡時,眼神微微變冷。
“我冇想到進村遇上的人就是偷孩子的賊,也冇想到這狗東西如此狠毒!”
一旁,梅月棠哽咽抱怨。
“還不是因為你多管閒事非要救人,這纔給了他可乘之機,要不是女兒及時趕到,咱們現在已經是淹死鬼了!”
“梅阿姨,誰這麼大膽子,敢讓您做淹死鬼啊?”
忽然,身後傳來男人爽朗的笑,打斷了梅月棠的悲傷。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馮晚禾猛然起身往後瞧。
隻見煙雨濛濛中,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她麵前。
男人那上挑的桃花眼,那深深的酒窩,還有那張俊朗的臉,讓馮晚禾的眼淚瞬間滾滾而落。
真的是他!真的是上一世她深深愛著的薛戰城!
時光重來,薛戰城還冇有負傷殘疾,還冇有退役回家,還冇有變成性格孤僻喜怒無常的瘋子。
他一襲英姿勃發的作戰服,臉上的作戰油彩還未完全洗乾淨。
少年站在雨中,髮絲被雨霧打濕,卻依然笑得開朗又肆意,彷彿三月春風撫過馮晚禾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