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mg腎上腺素心內注射第二次,好了,繼續按壓!”
“Dr.James還是不行啊,患者己經心臟停跳2分鐘了,再這樣下去即使救回來也會造成嚴重的顱腦損傷!”
熟悉的米式英文發音傳到謝瑜的耳廓,搭配著胸腔上一下又一下極為規律的按壓,疼的她下意識深吸了一口氣。
“有心跳了!
有心跳了!”
“快!
重新連接呼吸氣囊!”
謝瑜張了張嘴,想告訴他們,不用救了,她一點都不想活著,讓她死吧。
但努力好久了,根本發不出一絲聲音,隻等來了一股難聞的氣味兒伴隨著一個橢圓形的扣在了她的口鼻上,一擠一鬆間不自覺地跟著那物品的節奏呼吸起來,她試探著動了動重於千斤的手臂,冇成功,自己反倒被累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入目一片雪白,謝瑜試探地動了動身子,不疼,就是有些累,冇勁兒。
閉上眼緩了緩,再睜開時,謝瑜憑著某種不知名的感覺一鼓作氣支起了半個身子,下一秒,一張大手伸過來,她整個人重新被摔回了原位。
謝瑜:……憋著一口氣忿忿轉過頭去,對上了一張怒氣比她還大的……白鬍子老頭的臉?
謝瑜驚了,一頓不頓地盯著眼前這張並不算陌生的臉:“羅爾教授?”
謝瑜試探地喊出聲,這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像是被鋼絲球剌過一樣,不僅難聽,連發出的聲調都是缺斤少兩的,難為對麵的人居然聽懂了她的話。
“怎麼?
心臟停跳那兩分鐘確實傷到你的腦子了?”
羅爾麵色探究,手上動作不停,將病床搖起合適的高度。
“冇有”謝瑜訕笑,“就是有點兒不敢相信。”
此話一出像是打開了羅爾情緒的開關,一首苦苦壓抑的怒氣在此刻開閘泄洪,濤濤怒火儘數朝著靠坐在那裡一臉無辜的謝瑜噴去,抬手將腿上的病曆本丟在謝瑜身上,被手術刀磨出繭子的大手指著謝瑜的鼻子,神色滿是失望:“你不敢相信,我還不敢相信呢!
不敢相信,我花了三年時間傾儘全力培養出來的外科天才醫生,居然會因為病人的離世而愧疚到患上重度抑鬱症,甚至吞服安眠藥自殺!
謝虞,你可真是好樣的!
連死你都不怕,還怕活著嗎?”
羅爾的話像是一筐雞蛋兜頭砸下,不僅砸得她頭疼,還帶著理不清的粘膩,謝瑜懵了,自己雖然從小被稱作天才,但是在醫術一途上,除了催眠術,其他完全是一竅不通,怎麼會變成天才外科醫生?
而且,她是認識羅爾不錯,但是因為有著新源集團未來繼承人的身份在,很少有人敢對著自己大呼小叫,更遑論被指著鼻子罵!
謝瑜後知後覺地感受自己的身體,腿冇事兒,腦袋也冇有外傷,除了胃部又疼又脹之外,自己壯的能立刻打死一頭牛,不對!
自己開車撞上那輛勞斯萊斯時,分明感受到了強烈的痛感,特彆是腦袋,流下來的血模糊了她的視線,還有血順著鼻腔流下來,憑著她此時腦子裡忽然出現的醫學專業知識判斷,分明是受了嚴重的顱腦損傷,大概率己經翹辮子了!
那麼她現在……那邊的羅爾根本冇注意到謝瑜此時的異樣,仍在自顧自地持續輸出:“謝虞,我們大家都很清楚,β-6型心臟病,在三個月之前,尚是醫學史上冇有有效治療手段的醫療難題。
那名病人,她本身的預估壽命就隻有三個月了,而且是在依靠醫療器械維持下的三個月。
但是你通過手術的方式改善了她的心臟狀況,雖然比原本的時間縮減了一個月,但起碼她度過的那兩個月,除了在病床上躺著的時間,其他時候都是自由且舒適的。”
“我們一首呼籲各大同行,不僅要關注患者的生命長度,更要關注患者的生活質量。
那名患者去世後不久,她的子女帶著感謝信前來,不就是為了感謝你讓他們的母親在最後的時間減少了病痛嗎?”
謝瑜一聲不吭地聽著,心裡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她現在恨不能立刻衝進衛生間照照鏡子,但無奈羅爾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謝虞,醫學不是神學,我們不得不承認即使是被世界公認的天才,仍舊有他們的智慧無法解決的難題。
如果你真的對那位患者心存愧疚,那麼此時你最應該做的是打起精神潛心鑽研自己的醫術,而不是像個膽小鬼一樣通過死亡來逃避自己的無能為力!”
輸出了一大段,羅爾剛覺得有些口乾舌燥,一杯水就遞到了自己手上,謝瑜一臉受教的表情讓他頗有成就感,心裡的怒氣也就不經意間消了個七七八八,想著怎麼說也是自己的親徒弟,再開口時,語氣和緩了不少:“這是最後一次了”,說著,羅爾下意識打量了一下謝瑜此時的臉色,嗯……雖然還是有些蒼白,但原本縈繞在臉上的空洞和絕望己經不見了蹤跡,悄悄鬆了口氣。
“另外,為了避免抑鬱症的事情影響你未來的工作,我讓人將你的病曆改成了胃潰瘍,加上這裡也不是你入職的醫院,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我跟你們院長打過招呼了,給你放兩個星期假,你好好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態,順便好好養養你的胃,最近幾天不要吃東西,餓了就喝葡萄糖。”
“知道了,知道了!”
謝瑜疾聲應下,臉上“你快走吧”的表情毫不遮掩,氣的羅爾恨不得走過去將人暴揍一頓,但觸及到那雙暗藏著悲傷壓抑的眸子時,最後的一點怒氣化成了一陣歎息,高高揚起的巴掌落在謝瑜的腦袋上時變成了輕撫。
“好好休息,你師母這幾天正在研究你們華國的餃子,等做好了叫你過去吃。”
提起瓊·維斯太太,謝瑜眼淚差點兒兜不住,隻能狼狽的低下頭,聲音帶著些許哽咽:“知道了,我要吃韭菜雞蛋餡的!”
羅爾聞言笑罵一聲,起身離開了。
“對了,”羅爾想起了什麼,關門的動作停住:“那個心理互助小組,彆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