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小堂姐送的糖糕吊命,南寶衣艱難地捱過了一個上午。
她幾乎是拚了命地背書,時而靠在窗邊,時而盤膝坐在書案上,時而蹲在牆角,小嘴之乎者也唸唸有詞。
實在饑腸轆轆熬不住了,她喝光了紫砂壺裡的茶水,又忍不住嚼了幾片茶葉充饑。
“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子聞之,曰,再,斯可矣……”
正緊張地揹著書,書房外突然響起推推搡搡的嘈雜聲。
南寶衣透窗望去。
兩名小廝抬著擔架,擔架上躺著的居然是南胭,瞧著鼻青臉腫怪可憐的。
想必,正是被南小茜她們揍成這個樣子的。
她老爹領著七八個手持棍棒的小廝,怒聲道:“把我那個不孝女交出來!瞧瞧她把她姐姐害成了什麼樣,造孽喲!”
餘味作為朝聞院一等大丫鬟,不卑不亢地立在簷下,笑道:“三老爺這是回府了?您該先去鬆鶴院給老夫人請安。”
“主子說話,你這婢女不要插嘴!”南廣疾言厲色,“叫南寶衣滾出來,我有話問她!”
“三叔有什麼話,問我就好。”
清冷淡漠的聲音悠然響起。
南寶衣望去,玄衣墨袍的少年正從朱廊儘頭走來。
他身姿頎長挺拔,行走間自成一股凜貴風流。
走到書房外,他撩袍坐到一把紫檀木圈椅上,手持摺扇,姿容瀟灑。
南廣皺了皺眉。
明明蕭弈隻是個出身不詳的卑賤養子,可是他坐在那裡的氣勢怪嚇人的,比官老爺還威風,他有點害怕了……
擔架上,南胭冷眼看著。
南寶衣前兩日不知道跟南小茜說了什麼,竟然教唆那幫窮親戚去她家打砸搶,把家裡弄得一塌糊塗,稍微值點錢的東西全被搶光了!
從前在她麵前連狗都不如的南小茜,居然還敢帶人打她!
今日不報此仇,她南胭誓不為人!
她支撐著坐起身,滿臉柔弱,“爹,您若是害怕,咱們還是回家吧。隻是可憐家裡被砸得一塌糊塗,母親整日以淚洗麵,女兒更是被打得不成人形……”
委屈的哭聲,令南廣父愛氾濫。
他挺起胸膛,拿棍子指著蕭弈:“這是我們南府的家事,你一個外人瞎摻和什麼?再不把南寶衣交出來,我就叫人打進去了!”
蕭弈薄唇輕勾,“三叔大可一試。”
“你——”
南廣氣得胸口起伏。
他又急吼吼指著書房罵:“南寶衣,你躲在裡麵乾什麼,快給老子滾出來!你在族學惹是生非也就罷了,還把帳算在你姐姐頭上,你還是個人嘛?!你娘死的早,府裡把你溺愛得不成體統,真是有娘生冇娘養——”
“三叔!”
蕭弈厲聲打斷他。
“我還罵錯了不成?!”南廣抬頭挺胸,“我今兒不光要罵她,我還要打她!女孩兒家家的心腸狠毒,叫什麼事兒?!南寶衣,你要是有你姐姐一半溫柔體貼,你爹我至於流落在外?!”
春陽透室,在地板上照射出綺窗的如意菱花紋。
南寶衣抱著書,靜靜蹲在那一方光影之中。
明明沐浴著溫暖的陽光,心底卻泛出從未有過的寒涼。
一顆淚珠,“啪嗒”掉落。
漸漸的,更多的淚珠子滴滴答答砸在地板上。
她抬手揩拭眼睛,卻越擦越多。
終於止住眼淚,她放下書,大大方方地走到屋外。
她立在簷下,朝南廣揚起笑臉,“您要打我?”
南廣愣了愣,冇料到她這麼容易就走出來。
他抱著棍子,莫名有點心虛,囁嚅道:“那什麼……”
南寶衣仍舊彎著眉眼,“您聽信南胭一麵之詞,覺得是我在外麵闖了禍,是我害你們一家不得安生。可是族學裡有那麼多人,您為什麼就不問問彆人,當時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
南廣遲疑。
南寶衣把那日族學的事情,平靜地敘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