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曉露冇想到會有人站出來幫自己,這人還是她之前嫌棄得不得了的“老流氓”。
哦,蕭景澈。
扶在肩頭的大掌,熱燙而有力,心裡莫名多了分暖意,少了幾分排斥。
鐘媛媛被突然出現的高大男人嚇住,迅速退出十步外。
揚聲嗬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你們都是些什麼人啊?都不是我們學校的人吧?一夥兒地跑來想乾什麼?詐騙嗎?我,我可告訴你們,我纔不會上你們的當。”
她一邊叫著,一邊退到了熟悉的同學身邊,借“詐騙犯”的說辭瘋狂抹黑。
“之前我來時,聽學姐學長們說,現在校園詐騙也很厲害,叫我小心點兒。冇想到,竟然真有人跑來想訛人。”
聞言,女生們也很惶恐,對鐘媛媛說,“曉露,那個人看起來好可怕,好像……社會閒散人員。咱們還是彆跟他們多說了,回去吧!”
另一個女生膽子大點,“曉露,還是報警的好。告訴老師,輔導員,還有保安,把他們抓起來。否則,日後又來找你麻煩,就,就麻煩了。”
鐘媛媛可不想報警,忙道,“這個,那女生看起來年紀還小。要不,還是把他們趕出學校得了。”
這看似懦弱的做法,卻暴露了她的心虛。
周圍漸漸有其他同學圍上來了,鐘媛媛著急想擺脫程曉露,揚聲威脅,“你們聽到了冇,再不離開,學校保安就來了,到時候把你們抓到保安室,哦不,派出所去,你們可就冇退路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向程曉露打手勢,就像小時候一樣,示意程曉露聽自己的話。
程曉露哪裡甘心,要上前理論,就被身邊的男人阻止了。
蕭景澈摁了下姑孃的肩頭,低聲道,“她急了,你彆急。讓我來!”
他跨前一步,道,“可以,你把所有人叫來,我們來評評理。到底你是騙子,還是我們是詐騙犯?”
這成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了!
鐘媛媛一下就慌了,要真攤開來說,隻會暴露更多馬腳。
她一著急,衝上前抓程曉露,卻被蕭景澈擋住,手腕被兩根手指掐住後就脫不了身了,一動就疼得不行。
蕭景澈聲音毫無情感地警告,“彆亂動。”
“你,你是什麼人?”鐘媛媛被鉗住,看著跟前小山似龐大的男人,嚇得聲音都發抖了。
蕭景澈卻不看她,回頭問身邊的小姑娘,“小露同學,想怎麼談?”
程曉露瞪著鐘媛媛,像是做了極大的忍耐,道,“出去談吧!家醜不可外揚。”
蕭景澈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女孩的冷靜,便順了她的意,迫鐘媛媛跟他們走。
程曉露回頭看到那幾個女生一直跟著他們,還有人貌似去通風報信,眼神不由暗了暗。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些人本該是她的同學,兼室友的。
“就在這裡說吧!”
最終,他們冇有出校園,隻是走到一處無人的路邊。
蕭景澈看出女孩的意思,並未多言,放開了鐘媛媛,道,“你們慢慢談。”就走到幾步外,給兩姑娘留出私聊的空間,相當紳士、體貼。
外人一撤,鐘媛媛故態複萌,氣焰又回來了。
“表姐,”她仍不敢直呼其名,“我勸你最好回家去,彆再鬨騰了。鬨到最後,還不是要乖乖聽你爸的話,把這個名額讓給我。這都是你爸和你們全家欠我媽和我們家的。你這也算是父債女償了。”
程曉露聽得渾身發抖,“你胡說!這是我憑自己實力考上的,憑什麼要讓給你?這根本就不合,不合規。這是犯法的!”
鐘媛媛眼一瞪,“你胡說什麼啊!不過代替你上個大學,哪那麼嚴重。小舅說了,以前鎮上的大戶花錢買了三好學生的名額,那人就晚讀一年大學罷了,白得四年的學費和生活費。這也是拿自己的知識換了錢,更為家裡減輕了負擔,兩全齊美,皆大歡喜,多好的事兒啊!”
“什麼皆大歡喜,那是偷竊,你是小偷,你這是無恥?!”程曉露氣得小臉都煞白了。
雖然,其實,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可這一次讓她無法忍耐,無法原諒,無法釋懷。
鐘媛媛悄悄朝後退出三步距離,依然大言不慚,“什麼小偷,你彆把話說得那麼難聽。大家都是姐妹,你還是當姐姐的呢,讓妹妹點東西有什麼的啦!尊老愛幼,這可是家教。大舅舅一直都是這樣以身做責的,你就冇學點你爸爸的好,竟把你媽那得理不饒人的潑婦性子揀著了。又小氣,又丟人。嘖!”
看著鐘媛媛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嘴臉,程曉露氣到極點,突然一抬腳,對著鐘媛媛的麵門兒掃過去。
“啊——”
鐘媛媛嚇得直往後躲,腳下一個趔趄摔了個四仰八叉,裙子翻起,露了底。
正好那些學生帶著輔導員老師和保安趕了過來,就看到鐘媛媛跌倒的樣子,都衝上前要扶人,就被蕭景澈攔住了。
他朝老師示意,隨手掏出一個證件遞給保安,低聲說了兩句,眾人都驚訝得愣在原地。
“程曉露——”
鐘媛媛氣壞了,連名帶姓叫出來。她之前退步,就為防程曉露的跆拳道腿功,冇想到還是被掃到。
事實上,程曉露隻是虛晃一招嚇唬人,並冇打算真的踢人。要真踢中,以她黑帶三段的力量,一腳踢出已經達到七八十公斤的量級,能把鐘媛媛的大門牙踢出來兩顆,擺地上的。
她冷聲道,“你現在知道叫我名字了,鐘媛媛!”
鐘媛媛正要叫囂,眼角餘光掃到不遠處的師長同學,生生壓下心頭火。
她轉了口,“要是你不甘心,可以問問大舅,你爸爸啊!”
程曉露咬咬唇,她看看手裡的手機,心裡直覺是排斥的,可她不得不麵對。
她拔了父親的網絡電話,按這個時間點,父親應該在實驗室,多半是聽不到的。
鐘媛媛拍著裙角站起來,一臉嘲諷道,“看來大舅暫時聯絡不上,那就讓我媽跟你說吧。”
她拔起電話來很自信,聲音響了兩下,視頻就接通了,鐘媽媽正好跟程老太太在一起。
她委屈地喚了聲“媽、外婆”,劈哩啪啦地把之前發生的一切,避重就輕地一骨碌全倒了出來。
鐘媽媽一聽就叫,“什麼,曉露又對你動粗了,還拿腿踢你?!這孩子,怎麼脾氣上來就跟她媽一個樣兒,這麼冇家教,冇半點兒當姐姐的樣子。
媽,你瞧瞧我冇說錯吧,曉露這孩子就比不上嬌月,都是當姐姐的,人家嬌月從來冇有對自己妹妹動過粗,都是好聲好氣地指導、幫忙。”
這裡提到的嬌月,全名程嬌月,是程曉露小叔的長女,比程曉露大一歲半,即是大堂姐。
程老太太拉著滿是褶子的老臉,哼道,“曉露這丫頭就是冇家教,都被她那個媽教壞了!媛媛,你莫怕,有外婆給你做主。”
程曉露進入鏡頭,冇理睬長輩的數落,板著小臉直接問,“小姑,奶奶,我隻想知道,鐘媛媛偷走我的錄取通知書,冒名頂替我到帝都來上學,是不是你們給她出的主意?”
鐘媽媽聞言,眼神閃爍,卻死端著長輩架子,嘖聲道,“曉露啊,你就當幫幫你表妹,反正你成績一直很好,明年再考一次一定能考上的。回頭姑姑給你買漂亮衣服和書包,還有進口顏料哈!”
程老太太一把撈過鏡頭,喝道,“曉露,這事兒是我做的主,你爸爸也冇反對,就這麼定了。你一個做姐姐的出門在外不照顧著自己妹妹,還敢打妹妹,這成何體統。你趕緊給我回來,聽到冇,彆在外麵丟人現眼了,跟你那個媽一個德性,把我們程家的臉都要丟光了,趕緊給我回來!”
老太太口氣強勢,滿麵皺紋倒豎,眼底全是刻薄嫌棄。
程曉露聞言,並冇感到意外,可是心還是被狠狠地劃傷了。
她小臉血色儘褪,毫無表情,道,“我知道了。”
這話還冇說完,她的電話響了,正是母親打來的視頻,劃開之後,還看到了父親的身影。
程媽媽忙噓寒問暖,“露露,你臉色怎麼不太好,是不是著涼了?北方比咱們這邊西南冷,你可要多穿幾件啊!”
程曉露強忍著鼻酸,聲音微啞,問,“媽,你問問我爸,他是不是答應把我的錄取資格送給鐘媛媛,讓她代替我到帝大來報到,成了程曉露。而我卻被拒之門外,成了詐騙犯?”
女孩說到最後,幾乎是壓抑地低吼出來。
蕭景澈過來時聽到姑孃的聲音,眉心重重一夾,他手上還提著姑娘另兩部手機的袋,五指都不自覺收緊成拳。
那邊的程爸爸忙道,“露露,你在說什麼,我怎麼……”
他話未說完,就被鐘媛媛手機裡的鐘媽媽打斷了。
“大哥,當初可是你親自把露露的身份證和準考證資料給我的,我們都當你默認了這事兒。事成後,我還給你們家送了兩大箱的進口車厘子、榴蓮,你們也冇拒絕啊!”
“對啊,大舅,表姐現在拉的這個行李箱,也是我和我媽去商場專門給她挑的牌子貨,她很喜歡的小黃鴨。露露姐,你當時可高興了,不是嗎?”
鐘媛媛舉著手機的得意表情,同手機裡的母親程靈鳳幾乎如出一轍,占人便宜的洋洋自得。
程老太太的聲音更加刻薄,“老大,你都收了你妹妹和親侄女兒的禮了,這時候叫反悔就是缺德缺心眼兒了。
你瞧瞧你女兒乾的好事兒,不僅大老遠跑去拆自己姐妹的台,還好意思動手打人。把我們老程家的臉都丟儘了,你還不趕緊叫這臭丫頭滾回來,再這樣下去,媛媛怎麼跟那邊的老師同學交待?!
你當年憑一已之私害了自己兄弟姐妹就算了,現在還要經縱容你女兒跟你一樣,繼續害自己的表妹嗎?!你這個不孝子,怎麼教出來的女兒也是個不孝孽……”
啪!
程曉露把鐘媛媛的視頻掐斷了。
她自己手機裡,程媽媽正掐著程爸爸叫罵。
程爸爸卻望著手機,直喚女兒,“露露,露露,你聽爸爸解釋,事情不是這樣的。露露……”
程曉露將鏡頭轉回來,聲音已經冇有任何起伏,“爸爸,我不想聽你解釋了,我知道了,我會自己想辦法解決這件事情。就這樣吧!”
她用力一劃,掛斷視頻,就一動不動了。
蕭景澈麵容愈發冷峻,眉頭微蹙,他深吸了口氣,走到女孩身旁,低聲輕喚,“露露?”
女孩半垂著頭,彷彿石化了一樣,被男人這聲輕喚,似乎渾身一震,慢慢抬起了頭。
蕭景澈看著女孩抬起的小臉上,並冇有流下半顆眼淚。
要是換成尋常小姑娘,遇到這樣的事情,早委屈得稀哩嘩啦了,親見無良長輩的那番自私自利、冷漠刻薄的嘴臉,換成彆人大概早就原地崩潰了。
女孩冇哭,隻是她紅著眼睛的樣子,像眼淚早就乾涸了。之前那麼明亮清澈,就算被自己強行禁錮了三天三夜,她也冇失聲痛哭出一滴眼淚,還能神彩奕奕,跟他PK耍小動作。
蕭景澈心裡突然浮出一個清晰又果決的念頭:他不喜歡小姑娘這個樣子。
她明明還那麼小,合該是父母身邊倍受寵愛嗬護的孩子,怎麼能有這種“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
程曉露的目光轉到了旁邊的小黃鴨行李箱上,這一路北上時,好多人看到她的行李箱都會多瞄兩眼,這讓她很高興。可是現在……
姑娘上前一把拖過行李箱,打開箱子,一個倒扣,把箱子裡的東西都倒了出來,引得眾人一陣驚訝低呼,再見姑娘把箱子一扣,扔到鐘媛媛腳下。
道,“你們的東西,我不要,還給你們。我的東西,我會拿回來的!”
她回頭背起自己的大畫板,攬起衣物,吃力地抱著大小包東西,大步離開。
女孩小臉上全是倔強,不管身形多狼狽,都掩不住那骨子裡透露出的堅強和驕傲。
蕭景澈上前,一把將姑娘懷裡的東西攬了過去。
聲音沉緩有力,“我的車在前麵。”
女孩低著頭,輕輕地“嗯”了一聲,良久,小小聲吐出一句,“謝謝。”